月亮之下
他们躺在一个沙堆上
目测月亮的距离，月亮上住着
的女人的距离。
想到女人，心被抓了一下
月亮太遥远，照不见他们脸上的红晕
那个年龄最小的开始沉默
几个老的继续东拉西扯
偶尔提到家乡，像触到犯忌的话题
无数次躲闪之后，又绕回来
玉米的穗子应该红了
那次大风，正赶上高粱灌浆
此时，一瓶冰啤就着一盘煮花生
怎么看那个黄脸女人都是十八岁
月亮又走远了一些，仿佛逃避什么
身底下的沙子凉透了，反射到全身
一团火，渐渐熄灭
白露
丝瓜的叶子依然翠绿
清白的露珠在上面呼吸、取暖
黄色花儿一波接一波地赶趟儿
那是一段旧时光
一家人的影子在丝瓜藤上筑巢
长长的丝瓜用来孵化梦想
女儿的那根，攀到树桠上
我的梦越来越矮
最终将落在一把竹椅上
只留下仰望和祈盼
每次相聚都是好日子
斟满酒，呷一口咂摸回甘
再一一斟满，等要等的人来
最后那个大摇大摆地走进
互怼声中围坐
就在你一句我一句唾沫横飞中
几杯酒下肚，加上女人们的抱怨
杯盏碰撞。男人们的脸红起来
用捋不直的舌头回敬女人和同类的攻击
有的开始亮出将军肚皮
一手摸着赘肉，一手举杯
女人的骂声更高了
脸上的皱纹也在加深
隐入尘烟
镜头不必拉近，不必特写
脸上的汗渍、泪痕，混合着黄土
是只属于他们的红色印泥
指尖轻轻沾一下，就可以交付生命
穷困，风雨，阻挡不住对美好的憧憬
他们也有自己的理想王国
在一块块亲手制作的土坯里
在几颗麦粒压制的花瓣中
卑微的生活与神圣的爱情可以在一条血管流淌
欺凌、霸占、权利的强奸，驴一样过了一生的人
最后只留下推土机后的一缕烟尘
那些高高在上动辄施舍的人
那些衣着华丽，操控他们命运的人
该赐予他们活下去的理由
毕竟，他的体内还有少量稀有血液
可以换取一些形而上的美丽诉求
虚掩的门
打开房门的瞬间
一只猫蹿出来，头使劲往门缝里钻
我下意识飞出一脚
它一声嚎叫后逃下楼去
雪白的毛，像一片飘忽的云
整个夜晚，耳朵里反复回放那声惨叫
直直的尾巴，抗争的旗帜一般
后来听说，它的母亲几月前毙命车轮之下
备下一些食物，把门打开一条缝
根据描述画了它母亲的画像
贴在门上，像等待孩子回家一样
心跳按住时间的嘀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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