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国际诗赛 于 2022-3-7 23:46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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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年的记忆
这列绿皮火车
隧道多于明亮的旷野
每一个途经
或许是小站上昏黄的路灯
或许有人群熙熙攘攘
有时，故乡长出蘑菇状的云
有时童年
攥紧为数不多的糖果
一次没有终点的旅程
因逆风而行发出巨大的呼啸
下车的人没有回头
没有理会有哭泣喊他们的名字
留下的依然落座
他们用相伴敷逝去的伤痛
好在他们会说：我来过
并且，我曾经拥有
好在，每一段寒冷上锁后
都会有春天
掏出阳光和钥匙
2、年的记忆
时间没有记忆，所以树刻下年轮当回忆
空间没有记忆，于是除却沧海桑田
其他的都是微粒
而我记得呱呱坠地的日期
记得刻骨铭心的分离
记得寒冬腊月里你曾念叨的过去
一年又一年的记忆
不在佳肴里，在你斑白的双鬓
还有不厌其烦的叮嘱语中。印成纹理
3、年的记忆
冰挂。虎头帽。歪歪斜斜的脚印伸进大雪的远方
炒米糖聚拢的麦芽香
红对联，红窗花，红爆竹，翩翩的花头绳
银铃般的珍珠滚落大院，小院，与外婆的后院
大锅灶，大木盆，大圆桌。
大人捏住红纸包的一角、两角的新钱
孩子们甜甜地拜，憨憨地拜，脆脆地拜
然后一溜烟地窜入巷弄——
响鞭，甩炮，牛屎糖，弹子球，云片糕
新衣服上印满蝴蝶的笑
年，热腾腾地闹
夜晚是烛火的，油灯的，餐桌上十八碗余味的香。
4、年的记忆
那时大雪
几只逡巡的麻雀
像是年的打探的小喽啰
之后是
傻傻的雪人
一根红头绳的单相思；与
泥瓦房，瘦小窗，旧毛巾的
乱蓬蓬思绪，被爆竹，窗花与爆米花
沉浸
而雪继续下，涂抹房前屋后
构想着我们的江湖
雪光若剑
我们安处其中
父母在灶前添柴火
始终火红的样子
5、年的记忆
北风僵硬成磨刀石
季节摁着雪花
开始打磨年的骨架
火红的对联
需要蘸着一丝春风张贴
记忆的大锅菜
在拜年中沸腾
预设一些欢快场景
童年、少年、中年会依次走出
所有缝隙，挤满年的味道
我喜欢靠在年的门槛上
和一些春风聊天
看大红灯笼
如何在门前的大树上
嫁接出幸福的春芽
6、人间书
大瑶山3号隧道，14公里，念一句五岭逶迤
张家隧道，车速慢到40
青峰隧道，我们不再是山坡，还原成石头
继续穿越隧道群
拥挤的车流，下雨的家乡和他乡，移动的人间
把过年从一处搬运到另一处
朋友圈都是堵车的消息
人间被隧道吞进去，再被吐出来
旅程是烦闷，疲倦，颠沛流离和不断努力
我内心也有一条隧道，一个人一直在挖掘
去通向未命名的小众王国
7、人间书
风改了方向
我也把目光从残雪转向小河
春天了，万物心生柔软
几只野鸭在水里私语。怡然而欣喜
我愿意相信它们是初见
人间情事。莫不过遇见而没有预见
三点了，我还要去拜访一座小山
前路人流稀疏 也是步人后尘
凉风有信。我们在古朴的台阶，交换彼此
你说过的风景，我就在路上
世态万千，唯取此刻
打开朋友圈
昨日我在草莓园，今日我在庆都山
8、人间书
坐下吧，炊烟
你起身的地方，有一座
小小的储蓄所，存着一批乳名
和可供挥霍的
无息的亲情
我用老牛反刍的方式，寻找
一棵捧着鸟窝的槐树
刻在树上的字，不想再提
怕经时间的淘洗，那几个
蜜甜的字不再甜蜜
我用老牛拉车的稳当，过滤
大半生的收成
漏掉的不只是小石子，也有
没来得及成熟的麦粒
还有迷惘的尘土
到空中发展的炊烟
虽与白云为伍，有霞光作伴
但味道依然是松枝混着茅草
依然在母亲点燃的灶膛里
长大
9、人间书
风，吹着吹着
就老了
云，走着走着
就散了
天地之间，似乎
一切都是虚空
属于你的，只有
自己的身体
老师说，人生是一张白纸
你要写好一撇一捺
母亲说，儿啊
要不蒸馒头蒸（争）口气
那个长夜
我淌成倾盆大雨
仍没留住
母亲最后一口呼吸
看来，偌大的人间
也不过一口气
10、人间书
人间是一枚中性词，不在纸面上
却陷在水与火混杂的泥潭中……
日子不易
惯擦枪走火，过成水深火热状况
天堂与地狱向来高过人间
但全是虚词，只存于一念间
方寸出的学问
更容易制作出钻牛角尖者
只有爱是遍抚人间创口的良药
11、人间书
人间有太多的瞎眼，躲在光明背后
整个山村，整个城市，整个社会，都有盲目的成分
视而不见，是人性最深处的黑暗
八个孩子的妈妈，像狗一样
被铁链拴住了脖子
在她的目光中，谁都可以看到苦难与暴力
在人间，她不知道一个母亲有多伟大
她只知道这个世界不要她了
12、二月的风
折一枝梅
轻嗅
吹过田野的风
正吹动鬓角的头发
人面桃花
一支堪寄
把脸颊贴上
一种幸福，在漫溢
眼前漂浮着大朵大朵的红
仿佛整个春天
都装不下
13、二月的风
终于有了柔软的形体
置留针的针头
人间始新而陌生
芦花还在飞
河流深陷于它的轻小
湖泊委身于它的柔软
蒲棒还在爆裂，不分昼夜
谁能放得下这挂着的一团团愁肠
谁能相信愁肠的摇摆颇具女子的美体
当我经过一座寺庙
香火的芳香熏染落日如一粒软糖
14、二月的风
把柳风
装进菜篮里
你只需轻轻一提
厨房的阳光都绿了
那些马兰头和荠菜也绿，嫩嫩的
那些枸杞头和秧草也绿，匆匆的
那些香椿头和野蒜也绿，盈盈的
江南的野菜呀，瞬间爆炸了江南岸
此刻，你只需张开樱桃小口
你只需轻轻地抿上一口
那些等待的味蕾，一定是
一口一个春天
15、二月的风
倒春寒像一个顽疾
桃花是二月咳不出的痛
苍白的天空
布满看不见的网，冰冷的风声
都戴着铁的链
“这个世界不要我了”
一枚小小的石子，打乱了
流水的寂静
河流喊出的颤音
让黄昏的翅膀越来越重
草木已瘦成了闪电
它们指认的现场，时间早被风干
母语的底色一片荒凉
春天的子宫里
雪人虚构的微笑像一个谎言
风筝在天空流浪
无人带它找回遗失的乡音
二月在果核上
制造迷一样的漩涡
16、二月的风
二月的丹江，还覆着
一层薄冰，而一群群野鸭
已开始筹划庆祝春天
风，像一个画家
轻轻拂过枯瘦的草木，在身枝上
点画出一朵朵嫩黄的芽，提前
宣告冬眠的结束
又一阵风吹来，梅园枝头
怒放的朵朵梅花，星星点点的残雪
落了一地，像燃尽的炮竹
无尽的喜悦和静寂
被风两面夹击的我，不知
该为春天的降临欢呼，还是
为一朵朵梅花和雪花的陨落惋惜
17、二月的风
你一吹，我就想娘
那一年的二月
是你把娘，吹出了我的尘世
你真的是一把剪刀啊
咔嚓咔嚓的
将我的心
剪成了一绺绺，带血的丝绦
你一吹，我就流泪
想起你吹走的
我的娘，心头
落满你吹来的，厚厚的霜雪
18、二月的风
二月，母亲终于埋了药渣
衣袖薄了，骨节里的滞涩
是否能，汩汩通了
打水的铁桶，也比往日
嗓门焕发。她的桃花，烟火
拐了一下弯，浓稠记忆里
红豆辞暮，只剩稀粥
在风中，坐拥一群鸡仔儿
编织驼背的黄昏
巴巴的门，舍不得关
荠菜一绿
她就看见江南
19、盼春雷
想有什么破空而出
在罪犯臃肿的人墙内部
我们站立的地方
一只凤头鹰穿出叶海
浓雾锁住了董集村，亚谷村……
她站在旧世界里
固守着一扇擂打不破的窗
一生被一根铁链反复绞
几十年过去，窗外开始涌来医生，取证人，看客……
泥塘里吐出更多的女人，孩尸
那个熟悉的身体是早已死去的我吗？
风声手术刀一样破空而去
猛犸象携一颗巨雷正在赶来
20、盼春雷
我知道深陷于这些巨大的冷
根须触摸苍白的岩浆
群山万壑中摆放身体
没有归处，没有来路
四周黑色的晕圈不断扩大，继而消逝
这个世界和我一样被十里埋伏
事务缠绕，仿佛一生不能解脱
吃紧的生活，不是被绳索勒死
就是要挣断绳索
以毁灭的方式接近沉睡的泥土
慷慨的风很快会消失在山的另一边
此时的天空，黑云翻滚
俨然，来势汹汹的观看者
我不再怕任何嘲笑，从春雷声中
脱口而出。仿佛告别阴影爬满的长凳
没有必然的孤独与我匹配
没有必须的折纸让自己弯曲
有草根，便能重生
大地，人间，骨血相连
有春雷的激励，就能直立春天
21、盼春雷
其实，那燧石
早就潜在我的体内
直到它绞疼了我的日子
才从刑场回到人间
燧石，潜藏着大地的起伏
一翻身就硌得我要死要活
犹斩除我体内的锈
人，是有原罪的
尘世的伤口太多，我既然
搭建不了祭坛，就只好
祈盼虎年的第一个春雷炸响
唤醒它去燧石补天
22、盼春雷
蠡园的长廊有七十八扇漏窗
每扇瞪着一双双不同的眼睛
下面嵌着一块块碑刻，说着不同书家的方言
我从镜涵门洞进去。一汪水池
中有小墩，对岸一座两层的小西班牙楼
过不去。两边栅栏。讹传曾经在某个特殊的年代
里面住过一个人。景点介绍的牌子已经竖起来
他的目光也跃过湖心岛，与我老花眼对接
问我，漏窗外的风景
23、盼春雷
用树叶给冬日暖阳加冕
残雪消融。烟囱笔直地指向天空
女人信任的天空，很空，很白
加起来是两倍的空白，正在慢慢酝酿
第一声春雷。它会惊醒还在冬眠的事物
烟囱像个发射装置
随时会射出人造的烟幕弹
旁边的一棵女贞托着尘世
反复上升的是二月，枯草举杯
等待饮尽甘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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