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灵魂的人
——走进小芹的诗
文/孙明亮
当你在读着世界上优秀的诗歌，也许你不能完全理解它，但你却能够感受到它的心跳，它的活着的灵魂，这就足够了，因为，诗歌并不能诉诸理性，而是诉诸想象。在想象的每一环节中，和诗人融入一起，探寻诗人说出事物的秘密，而不是停留于事物的表象。诗人就是发现秘密和说出秘密的人。小芹的诗，以前也接触过，她的诗集《碎时光》很早就读过，给我留下的印象很深，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次小芹收集了十首诗给我，读起来，依然有新鲜新颖的感觉。其实和小芹第一次见面，也是今年春节期间的事情。大别山诗刊的诗友聚会，小芹干练的风采，依稀可见风华正茂的当年，在诗坛显露锋芒的沉静稳重勤奋。在经历过时间的涅槃之后，其诗歌的魅力弥久愈坚，越来越从容地表达着万物与人性之美，美好地言说着生命中的过往，一种不自觉的诗写状态，一种要写的冲动，一种继续写下去的冲动，在文字里跳跃，顺畅而又自然。
作为写诗歌的人，一定对人的生存处境和微妙的心理感兴趣。“生活”这个词有许多深奥的内涵和不同的意义，其实将其理解为“生命的活力”，即生动的、鲜活可感的人与事物，也是社会意义中有机体所遭遇的，不得不与之对立和不与之关联的事物，更为确切。诗从生活的本源而来，因而诗中的情感是真切的、实在的，是一种主观体验和创造。小芹的诗歌，给我们呈现的就是一种生活态度，是一种布满了韵律和跳跃的生活方式，它用一种奇妙的张力和吸引力，为我们写下生命的意义和真谛，为我们推开人生的另一扇窗户。诗歌《剥离》，如同是一具假面具，诗人用其敏锐的眼光，发现并说出了其中的秘密。
在夜晚最好妖艳一点
经过白月光的淘洗，有点疼
有音乐响起，先跳一段舞鼓舞自己
甩掉阳光下的阴影
她开始妩媚，就真的妩媚了自己
逼出身体里的黑暗，比白天
明亮
她必须掏空，把灵魂交出去
一点一点撩起，抽丝般的过程
必须藕断丝连，必须有点淤血
用微笑装扮灰色的影子
似与不似。以另一种形式站着
——诗歌《剥离》
我们每一个人在生活中所在的处境都不一样，其心理反映也会不一样。诗歌《剥离》把所写的对象，隐藏在诗的背后，是什么人，并不重要，但是其行为和心理却是需要诗人去发现和挖掘的。让诗歌说话，是诗人的本分。为了让诗歌更清晰地呈现，我们把诗歌背后的人请到前台，叙说一下自己的想法。其实这就是一个故事，诗歌的故事由此打开。在一个繁华的街道，华灯四射，一个打扮妖艳的女子，脱去白天的辛劳和面容，为了一家人的生活，来到了这样一个天地，也许是生活所逼，迫不得已，为了让自己心情镇定，先跳一段舞鼓舞自己，或是想一些美好的东西，让自己大胆一点。只能这样，甩掉阳光下的阴影，用另外一个影子来代替此时的情形。于是，她开始妩媚，做出一些黑暗里做的事情，她必须掏空，把灵魂交出去。用微笑装扮灰色的影子，这就是这样女子的生活，是什么生活，诗歌并没有说，但是，她是以另一种形式站着，这也是生活，是无奈的生活，是底下的生活，是诗人对社会生活的一种呈现，是无情的揭露，是对底下生活的同情。
我们知道，无论诗人处于何种伟大的诗歌理想下，诗笔的出发点都必须是个人的、具象的和感性的，与此同时，不能回避身为“人类之一分子”所应当承担的对宏大严肃事态的忧思。小芹的诗处处体现出这样的忧思。诗歌《叶子落下来》，这里的主人也是隐藏在诗歌的背后，诗人用个人的、具象的和感性的笔触，为我们刻画了这样一种形象，他们的生活一样充满了艰辛。
下一场雨，就凉一些
趁天没暗下来，雨没落下来
趁筋骨还在
抖出枯萎的碎屑
不说也罢。点亮小桔灯
借你好身板
还有一段路
一个上坡，一个下坡，涉水而居
水有灵犀。波澜有一些，先搁置一旁
唇语也不读
侧身，一点温，直接进入夜色
进入漫过来的黑——
——诗歌《叶子落下来》
在诗歌《叶子落下来》，我仿佛看见了一位老人，趁天没有暗下来，天还不是很冷，趁筋骨还在，再去干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于是，这样一个晚上，老人点亮小桔灯，在一条水路上，一个上坡，一个下坡，涉水而居，什么话也不用说，进入自己的操劳过程。这是一首感性的诗，不需要诗人说什么，只需要我们慢慢地体会，这其中的滋味。诗歌可以有多种解释，这老人也许有其他什么事情，不管什么事情，这么晚了，一个人涉水而前，摸着黑，总是不容易的，从诗歌的一字一句里，看出诗人的同情和情感的压抑。这样的诗给人一种挽歌式的回旋感，仿佛灵魂在幽幽的诉说，而周围的景色就弥漫在她的一呼一吸间。这种以心灵独吟对应超大的自然空间的方式有种物我相融的超大力量感，并在多个意象里渗入她的主体意识，使其具有更多的心灵内涵。这样的诗敏感而深沉，不动声色的陈述，在她其它的诗中一样也有体现。
爱美是人之天性，但是我们生活并不是处处时时都是美的，对自然美好的破坏，以及自然美的不可阻挡，形成强烈的对比，诗歌用不露声色的语言，在不知不觉中，让我们感到诗人对人类美好的祈盼和追求。
雾霾一直阴郁着，连绵着
可花骨朵们，是信守诺言的女子
白玉兰白，桃花粉，牡丹红
一会儿让你清纯
一会儿让你可爱
一会儿让你灿烂无比，明媚无比
三月的雨来了就走
天，很蓝很静
云，很静很淡
枝干、绿叶、花瓣上顶着的水滴
晶莹着不肯离去
昨天，她在暖房里冥想
今天，她被鸟鸣唤醒，一路春风
目光所及，花团锦簇
她停下来，停下来……
——诗歌《春暖花开》
这样的诗是社会、自然、自我的内含相融为一体，玄思，静谧，深远，整体的构图呈现一种透彻之美。诗歌开头用一句简短有力的句子，告诉我们，雾霾一直阴郁着，连绵着，这是一个我们不愿意看见的天气。下面紧跟着用大量的篇幅，赞美花骨朵们，是信守诺言的女子，他们带来的灿烂无比，明媚无比，清纯 ，可爱，天，很蓝很静，云，很静很淡，目光所及，花团锦簇，这是多么美好难忘啊。如果到这里就结束了，我们只能对这样的美好留下印象，但是还没有进入骨髓，深入灵魂，如果要让诗歌有一个提升，有一个主题，那么留下一点血，就会记住了，所以，诗人最后大声疾呼，她停下来，停下来……，让我们读了心都碎了，不是吗，如果这样的美好，不能长久，那么我们生活的美好又从那里谈起呢。
小芹的诗善于打破庸常的思维，独特而出人意料。诗人凭借着自己的想象，将自己倾诉的对象隐喻背后，将一种噬骨的意象呈现得无以复加，而诗中透出的那种对生命的珍惜瞬间就击中了读者的心魂，对灵魂予以解剖。小芹的其他诗，都具备了这样的品质，具有回味和余香，能给读者留下无限的想象空间，这样的诗才是优秀的诗歌应有的面目。
2022年5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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