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父亲的诗（三首）


                    用开花的方式想想父亲

那年我小学四年级，也是个开花的夏天
宋家营子所有的花都在开
父亲拿回一本书
小金马，一个金近迈塑造的长篇小说
我在树荫下，读着父亲的体温

后来父亲又拿回了《水浒传》
父亲说正在评“水浒”
那时已经初中了
看完了就体会出
“水浒好就好在投降！”的精典批语

父亲给我找到了很多生字生词
我自今还记得生字上他的指纹
父亲给我留下了一本书
无限厚的书页
总翻他的目光，头发，咳嗽，体味
和他和气的面容
有时又梦见他用胡茬扎我
再不敢写错，他的一生
这本《父亲》

                        钢刀

在岁月里磨砺的骨头
飞溅出不灭的火星
散落如一坡的草
羊群走过，疼的是回望的锋刃

套马杆是他挥起的剑
在云端写着蒙古马的威风
飞溅的蹄声和烟尘
淹没了一个世纪的悲情

一朵花就一把锋利的钢刀
冥灭间，一岁一枯荣的血滴
成为一条河的闪电
今天我用草原做一只刀鞘
把你装进去
深埋进马踏万遍的田野

                     那年夏天


阳光和马车拉着父母
和那些锅碗瓢盆
我和猫
鸟一样进入乡村
离开城镇的鸟  便生了翅膀
吃着白饼干的馋猫
听懂鸟语
读懂花香
和我一起进入梦  飞入梦

那时文儒的父亲经常教育我
四体不清 五谷不分的识字人
不是农民
于是父亲把那些箩筐耙叉锄和我
摆弄成一个迷宫
让他和他的灵魂认识
种子 青苗 粮食以及汗水的内在联系
父亲的手腕有着书写功夫
锄头在他的手中也如写字

保护青苗 锄去杂草
每一笔都体现父亲的内心
留住青苗 度过饥荒
那些有雨日子
父亲时常坐在屋檐下想他的父母
偏远的乡村远离了敬孝
父亲作为儿子也想他的父亲

我长大以后才知道
父亲有病 儿子在外地
总不能扶他到外边看看
只是在半夜里心酸 做一个归家的梦

日子都在生产队的记分簿上
父亲流浪在田野
爷爷就死在一个星夜里
我和父亲连夜赶到家中
奶奶也要走了
父亲
像一个羞愧的孩子  委屈而凄切
伤心地哭了
我拾来一把麦穗
放在爷爷奶奶的棂前
替父亲说一句心里话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
这句话 26年后
便成了父亲与我的诀别

欣赏

我在树荫下，读着父亲的体温

父亲给我找到了很多生字生词
我自今还记得生字上他的指纹

总不能扶他到外边看看
只是在半夜里心酸 做一个归家的梦

一朵花就一把锋利的钢刀
冥灭间，一岁一枯荣的血滴

今天我用草原做一只刀鞘／ 把你装进去 ／深埋进马踏万遍的田野

一朵花就一把锋利的钢刀
冥灭间，一岁一枯荣的血滴

有时又梦见他用胡茬扎我
再不敢写错，他的一生

我在树荫下，读着父亲的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