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周焱2022年诗歌11首
路
从县城到佛影乡
还有七十公里山路
山是大山。路是土路
没有座位的超载乘客
中途下车的地点
由临时交检点的位置决定
他们被赶下车。步行……
直到追上自己的行李
2022.9.14
舒
妻子在茶山上摆拍
最自然的
是踮起脚尖
阳光滑过她张开的双臂
从指尖缓缓流下来
一粒茶，在我们的杯里
也是这样放松的
2022.9.29
鼠药
老鼠走过就死
闻一闻就死
一分零六秒就死——
说起他的药，他说
多么短的时间呀
根本来不及
在你的地盘儿撒野
巷子里。我没买他的药
他也没说那“一分零六秒”
是怎么来的
但我能想象它的短
短到鼠鼠们可能真的来不及
回顾自己的 一生
2022.9.7
凹
通过交通查验的客车
缓缓地停在了路边
它要等的那群紧急下车的超载人
正沿车辙步行
山道上，那些深浅不一的坑槽：
有时装雨，有时装雪
有时装阳光、脚印，微风和落叶
有时装浓霜、露珠，青草和虫鸣
更多的时候，水田一样的稀泥
或者像那些刚坐了几天火车的 眼睛
2022.9.14
绊
带了一个月孙子的母亲
说她要回去。她说在我这儿
憋得慌。虽然我很想她留下来
虽然我刚满月的孩子
也正需要有人带
但劝母亲的话
我没说出口
我怕她又不忍心拒绝：
为了带我，她说她没有
再回城里的国营工厂
为了我和妹妹
她说她没有外出打工
更没有和“八字”不合的父亲
离婚。现在她老了
我不希望她再为了任何人
过自己不想要的生活
2022.9.13
为了我们好
下雨了
放在我挡风玻璃的
停车收费凭条
多了一个塑料保护套
做两次核酸才能返校的女儿
接学校通知，两次
减为一次
社区新增了
临时核酸采样点
工作时间也往后 延了延
小区门口核验双码
我说比很多公共场所都要严
一位邻居说严格好——
“严格也是为了我们好！”
2022.9.23
一位加入组织的年轻企业家
谈他的信仰
在上帝和太阳之间
最终。他选择了
马克思——
他是个富有的商人
一出生就继承了父亲的基业
他说有一条彩虹
总跟在他身后
——那不是他的尾巴
那是 内心的颜色
2022.9.8
他用拇指捏碎酒杯杯口
“三火大侠”的网名
至今还在使用
而如果没有血，如果血
推迟一会儿再流
——“大力金刚指”
或已名扬江湖
每当我的右手大拇指
打不开指纹锁，或者
解不开手机的时候
我就想起那一晚
酒后 我秀的神技
2022.9.19
正月在朋友圈发了一张图片
牛儿安静从容 又怡然自得地吃草
水草丰美的河谷 阳光、森林、鲜花
却空无一人
“牛儿还在山坡上吃草
放牛的二小哪里去了？”
不知怎的，眼前老响起这首歌
老想起杀死二小的敌人——
敌人的机枪和刺刀
正把人群 赶到村口
我赶紧中止了放任的想象：
不知怎的，一幅美丽无比的风景
也会让我想到 病毒和阿冠
2022.9.4
婚礼
去参加巫英蛟婚礼
妻子问诗人不是应该带诗去
怎么也兴送礼？
从婚礼拿回礼盒
妻子问诗人不是应该带诗回来
怎么还要收烟和糖？
我说这都是为了照顾那些不是诗人的人
诗人也总有七大姑八大姨是不是
她哦了一声。问我诗人的婚礼有什么不一样
我说更潮湿。更重要的是有诗会
“那诗会诗人多吗？”
我说只有四个，但读到一首世界级的诗
“世界级的？”——她笑了：
“有时觉得活在你们自己的世界
也挺好玩”
注：在洗手间写这首诗的时候
收到妻子的微信：
哥哥，你要洗好久哦？
是要把自己洗成一块玉？
2022.9.26
诗兄
上次诗会
我把参会诗人的名字
串成了一副对联
下联的后半部分是
“有文有武少放平”
昨晚的诗会
我把巫英蛟、廖兵坤
荣钰，甚至荣钰的女朋友
都写进了诗
——又没有放平
我觉得我有必要
写一首关于放平的诗
就像我觉得有必要再次提醒：
他一开始读的那两首
稳得挑不出 毛病
2022.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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