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行（组诗）
文／柴欲然
草原上的烟囱
草原上的烟囱高大，威严
它们吐出的青烟和白雾，交替上升
在晴朗的白天或者夜晚
化成多彩的云霞
烟囱让青草溃不成军
五十步、一百步……谁也不要嘲笑谁
这里没有赢家
我一次次惊诧于烟囱耸入云端的气势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用了什么样的力
让我以一棵小草的谦卑，仰视它们
还要仰视那些经天纬地的人
而烟囱也一直在俯看着我，以及我们
我们应该是它眼中的蝼蚁
日复一日，毫无缘由地
负重而行
草原上有一条霍林河
我不知道她年轻时的样子
想象得出，她该有多么丰满和美丽
不然，怎么会有那些富饶的山，茂盛的草，健硕的牛羊
如果不是风吹过来、草低下去
我们都视而不见
唐人尚丰腴。整个唐代便丰腴
不知从哪一天起
人们以瘦身为美，河流也开始减肥
忽必烈的战马狂饮去后，六百年
渐行渐远的马蹄声里
霍林郭勒，温柔纤细
我常常在梦里见到她
一个伤心欲绝的女子
她的哭泣、絮语、曾经的面容
马头琴音色雄浑有力。于我如悲鸣
不管愿不愿意，我都必须容忍
一条母亲河的，黯然东去
芍药谷
粗犷的美，涌向天边
芍药，定期在六月的草原上
激情四射
如碧波之上一朵莲花盛开
便有千朵万朵
用佛陀的虔诚演绎灼灼其华
安代舞舞动七彩的云
装点千里江山，兀自热烈
捧掬一颗平常心，赞美你
赞美：那些涌动的新鲜生命
那些错过的爱、重拾的美
漫游在画中的人
有时候却不知道
自己，就是一幅大写意
观音山
我爱上那些人为的景观
就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为它倾心，装扮，亦或写诗
拍照，都以最炫酷的姿势
看！这就是金戈铁马。横槊也可赋诗。西北方射天狼可否？
搔首弄姿的人，莫忘莫忘
我们的兄弟，十岁便会骑马
一代天骄，可不是泥塑石雕的人物
铁骑绝尘而去，横扫亚欧如卷席
感谢老祖宗发明的叫作以史为鉴的技艺还原真相，还我原始的山川壮美
相识、相知、相爱
爱情的三部曲何其明了
可是越来越多的人，选择颠覆或遗忘
就像：我之于观音山的感情
金代界壕
这不是历史的遗迹
它活生生的在我们的血脉里游走
在我们的生命中蜿蜒起伏
由东北向西南。证明
一个时代不会草草的结束
也不会凭空出现
马蹄印不断地叠加，声震四野
阻止风吹过草原是徒劳的
阻止一个男人称雄世界的野心也是徒劳的
界壕。边堡。长城
点线面组合成的精美图案
却常常被后来者拾级而上
弯刀。长矛。蒙古马所向披靡
草原是他的。女人是他的。世界也是他的
几百年来，旷野枕着他的呼吸入眠、苏醒
蹄音寥落前，大片的星空早已被纳入版图
在金界壕悠长深远的时光里
有两个大字再也挥之不去：征服
草原明珠——霍林郭勒市
有一种思念和祝福
我要留给夏季草原
留给和她有关的一座城市——我全部幸福的始作俑者
不想说，高楼如何快速地拔地而起
街道如何纵横整洁
不想说，奔驰的轿车有多么高档昂贵
节假日里各大超市人头攒动幸福感爆棚不想说，立交桥怎样膨胀了人们的想象力
工业园区以空前的规模吸引了众多的目光
那么我还能说些什么？
说那些远离了视线的蒙古包
说悄无声息的勒勒车
说地表下乌黑发亮的金子
说釆金的人，说他们脸上黑亮的汗珠
说两百节的车皮让我感到的自身的渺小说金子造就了一座城市。同时也在注视这座城市，拷问这座城市
我承认我是那么爱她
但我已经不知怎么去表达
为什么得到的同时又总是在失去
比如我再也看不见居住多年的老屋
泥泞的小巷里一堆堆的煤
孩子们用黑漆漆的小手
把装满煤渣的玩具火车
拉进明亮的日光里……
2019年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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