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因为爱着
——读鹤轩的三首诗
文/齐凤艳
人来到世上,就是以世界为客舍,以生命为旅行,欢乐、痛苦像太阳、月亮、风一样伴随着人的一生。我们常常发现,诗人们书写疼痛的时候更多,这暗合了约瑟夫•布罗茨基《悲伤与理智》一书中在谈论弗罗斯特的一首诗时说一句话:“他所探求的就是悲伤与理智,这两者尽管互为毒药,但却是语言最有效的燃料,或者如果你们同意的话,它们是永不褪色的诗歌墨水。” 在文学审美中,悲伤的价值被置于快乐之上,这不是因为生活中快乐少。悲伤是由内而外发出的一种情愫,是一个过程,久久不能从内心平静。我们经常花大量的时间沉思,在深夜思考自己痛苦的来源,却很少花时间去想我为什么会因为今天天气很好而开心。或者,悲伤让人们更能体会到精神世界的重要性,并且悲伤促使人们的自我成长,自我成长是人们痛苦的蜕变过程。常常诗歌是疼痛在燃烧。近日读到鹤轩的几首诗,从中我读出了疼痛。
铁匠铺
去往铁匠铺的路上,我听到了滴水的琴声
它像溢出窗口的白百合,一点点熄灭着我心中的情欲
而此刻我的情人正挥汗如雨,用打铁的手在锻打坚固的婚房
他曾经,哦不,他一直都用善解人意的眼睛告诉我
明天的炉火将更红火
他相信爱情就像相信黑夜与白昼的纠缠,漂浮,旋转,飞升,和躲避
而他不知道我已有了浪费生命的念头
就像一片树叶重新选择了随波逐流
铁匠铺与铁匠在现实生活中已经非常罕见,诗人在此巧妙地应用了它或他的象征和隐喻意义。铁匠是诗人的情人,她爱铁匠,是爱屋及乌还是爱屋及乌?这个问题并不重要,因为我的焦点是,他是诗人的另一个自己,由此我们就能够看到这首诗中所呈现的自我的分裂之痛,或者说一个人的价值、精神、理想追求在现实中碰壁后的哀伤与凄凉。这是这首诗的感染力之所在,也是它耐品的主要原因。
鹤轩对如上主题思想中的张力表现也是非常艺术的。比如火与水的不相容,炉火的红与花色之白的对峙,追求与幻灭的相斥,都使得这首诗充满撕裂感。生机勃勃与灰暗萎靡,哪一个更是普遍法则中推崇的,这不是问题,问题是什么导致了灰暗萎靡,诗中的“我”为什么明知热烈的价值,却如此倦怠?
无意义写作
这个冬天异常寒冷,风吹着口哨
穿过结了冰柱的屋檐
我的欲望也被冻结,包括芬芳的表达
一切文字变得毫无价值
曾经完成的也无非是毁灭性的自燃
我放弃了所谓的神圣思考
直至所有意义彻底消亡
那时我会像百灵鸟一样开启赞美的喉咙
而更多来自黑暗的声音也会与我一起
接受四面八方光芒的照耀
心境常常受环境的影响,而且环境常常影响的不只是心境。“冬天”在鹤轩的这首诗中可以是肃杀的季节,也可以是更加广泛的隐喻,风为这个背景中“冷”的朋党,冰柱是“冷”的霸气外露,甚至能成为武器。在这样的环境下,写作者感到“欲望也被冻结,包括芬芳的表达”:写作者被冻僵了。
诗人将“芬芳的表达”作为写作意义的实现。悲欢离合,苦痛灾难,让人感知幸与不幸,促使人类向意义靠拢,随之出现的理性、宗教、文学等,都是人类在求救与自证的心灵信息与意义符号。意义如光芒,如鸟的鸣啭,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它包含了写作者的“神圣思考”,这是写作吸引人的原因,也是写作的意义。那么,溺水于现实劳顿的人们,缺少了为永恒意义充当仆朗射手的写作者,会怎样呢?非常喜欢诗尾三行的美好意境。
挽 歌
多好,这闪亮的孤独
多好,把孤独带进喧嚣中的人
多好,沉睡的还在沉睡
腐朽的还在腐朽
这支《挽歌》是一首从题目就开始疼痛的诗。读这首诗我想到了尼采《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中的《山上之树》篇和《市场之蝇》篇里的一些语句。“闪亮的孤独”是什么样的孤独?我在前一篇中找到了形象的呈现:“这树孤独地立在这山上;它已经长得高过了人类和兽类。如果它想要说话,将无人理解它:它长得太高了。”真知灼见常常掌握在极少数人手里,作为极少数人,他是孤独的。“多好”,毕竟有人知觉和领悟了这精神或知识;“多好”,他将之带到人群,这是一种经世之用,是对人类与社会的贡献。然而,“多好,沉睡的还在沉睡/腐朽的还在腐朽”。这最后一个“多好”显然是反语,加重了后两句的无奈与悲伤,甚至绝望。
那么,怎么办?《市场之影》中有两句话,这两句话是否可以说为“闪亮的”孤独者指出了两条道路:“所有深邃源泉的经验是缓慢的:他们要等很长时间才知道什么东西落进了他们的深处。”“逃吧,我的朋友,逃进你的孤独:我见到你被毒蝇蜇得体无完肤。那么逃吧,逃到那有粗野而浓烈的和风吹拂的地方去吧!”这两条路,诗人如何选择?
我认为诗人们都是喜欢交流的,都是向生活和世界敞开心扉的,否则诗人们就不会写诗,希望他们的诗被阅读。诗人们都是怀着友善与读者交流的,就像他们怀着爱书写,他们疼痛是因为他们深深地爱着。最后,想说的是,一直以来,鹤轩无私奉献了不少时间和精力,在她的公众号推送了很多好作品,而她自己的诗歌,亦不乏许多语言精当、情绪饱满、思想幽深之作。祝福鹤轩越写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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