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国际诗赛 于 2023-2-17 09:54 编辑
1.一弄梅花
躲过霜雪后
恣意打开紧裹已久的花瓣
早春的阳光格外清爽
抚摸到每一寸柔软 与湿润
没用绿叶陪衬
在干净的树枝上 伸展
没有拥挤成团
找准自己的位置 斜拉出
一条弧线 花芯对着笑容 或阳光
浓妆的是惭红 骄傲得放肆
白得清雅 一份淡定
黄梅格外秀气 卓洁如出水芙蓉
都被游春者嵌入镜头
我随手拍到的 只是侧影
没能摄到那才醒的春心
2.鱼儿上钩记
闻到了饵香，就像飞蛾看到了光。
吃到了香饵，就像马踩中了铁蒺藜。
吃了几闷棍
就像术前打了麻醉针。
逆鳞碰上利器，就像焊头触到铁器。
利刃划开肚白，轻松掏出下水。就像疱丁解牛，就像剖腹取出婴儿。
上一秒还在水中逍遥，下一秒就在胃中消化。
3.卷席筒
篾匠年轻时，帮小寡妇补竹席
这一补，就大半辈子
后来有了空调，她答应把床席送给他
篾匠很兴奋，背回了那个破席
卷成一个筒子，足够把自己装进去
墙角立着几根毛竹，专为小寡妇竹席
精选的，支撑着多少个修补的日子
和席筒同一靠在墙边，风吹过
比空调的风劲猛，篾匠慢慢地歪倒
席筒也倒地上，最终也未能爬进去
4.酸枣
虎头山的果实已没有平原的生地
草帽之人消失多年
老叔父压扁在柏油路
酸枣落一颗
孤山就颤一下，晃一个人影来
集市买枣
圆凌，黄骅，毛叶
贩枣人是来自城堡里的化装者
没有山虫叮咬的痕迹
我习惯在楼顶凉晒它们
用醋腌渍它们
多傻呐，呛出泪水，咽下它们
5.在渊子湖
芦花似燃。
夕阳弹跳着，一点点沉入湖底。
野鸭推来一条条涟漪，
平复光芒沦陷的心跳。
超度的太平塔，
不惜涉水三尺，
躬身，默默为它们祈福。
6.秋月夜
微醺坐在河边，看水天一色
阵阵秋风掠过河面
吹起你新烫的小波浪
带着桂香直袭灵魂
心湖不知有多少鱼横冲直撞
随时可能跳出底线
头顶芦苇慢摇，搔得心痒
秋蛩私语，像密谋一场私奔
而雁群，箭头般指引方向
越过繁星飞往圆月
我吐出一些沉重的词
让身心轻盈，离世俗更远一些
我吸进一些清幽体香
便离星空更近一些
7.垂钓人
渔翁是个哲学家
一杆一线
就可以
封锁一片水域
他从不说话
只把自己的思想
捏成
鱼儿想要的样子
抛进水里
8.画
我用三年时间
蘸着口水
每天画一匹匹绿马
随显行程
直捅得喉咙起茧
2020年的雪下在了2022年的冬天
这是所有中国人都难以忘记的寒冬
我又用近一月的时间画羊
如今的羊真的比狼更可怕
邻家20岁的白衣天使的脸庞
烧成十五的红月亮
转眼间人就没了
人们不是在羊的恐惧中
就在恐惧的羊中
今天我要画一幅玉兔
以春夏秋冬、日月星辰为颜料
覆盖画马时的单调枯燥和禁锢
画羊时的恐惧和猝不及防
用我新春的祝福
画出你的智慧、安康
我的圆融
他的灵性、祥瑞
画出三兔共耳、瑞兔呈祥
前兔似锦
9.大树的耳朵
我不比你们人类的耳朵
胎生出来就有
我的耳朵
是后天另外突然生长出来的
外面，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让我的身体
非要长出耳朵来听
不是风雨
一定不是风雨
如果是风雨
原来那一些枝叶就够了
也许，环境不适
我身体的某一部分
开始霉变
而且，我非要把这份变为美丽
生活是可以改变的
有一些声音改变得十分可怕
可怕得我听了之后
耳朵开始充血
10.倒影
秋天的影子，镇压了一场往事
漂洗的年代，脱水的月光俯瞰着
河水的味道，一斤几两重？
我挑着夜色，赶往你朦胧的忧伤
失眠的黑，挤出了我成年之后的梦
马栏上的月亮正对准风的伤口
一次性付完思念的欠债
忧伤怀远忧伤，这条道路
我们铺满雨水，铺满尘世的热液
正等待一粒雪的完满庆祝
11.我想此刻
我想此刻，上帝一定睡着了
惊天动地的炮火
无法使它从沉睡中醒来
我想此刻，神灵装聋作哑
无视人间的邪恶
露出麻木不仁的神态
我想此刻，白鸽远遁天涯
橄榄枝零落一地
世界窒息于战争的喧嚣
我想此刻，许多人和我一样
虔诚地祈祷
大地上只有善良和爱
12.菩提
做一棵树
试试风霜的刀口
雨雪的箭刃
不用猜测别人的心渊
做一棵树
可以聆听晨鸟的歌唱
花朵的怒放
不需度量别人的眼神
可以遮一段日光
定住一块儿荫凉
还能挡一阵风雪
挽留片刻草绿
此生被肢解
来世组合成各种宏愿
13.或许
或许，你是对的
天空空无一物
大地空无一人
几个偶遇的登山者
消逝于茫茫的森林中
或许，你已经错了
你躲在一棵树后
我无法藏匿自己
14.灰烬
我不能让一块煤回到地下
它浸透了矿工的血汗
更亲历了瓦斯、煤尘、透水的磨难
当它燃烧，化作火，化作电，化作光
化作焦炭，焦油，化肥，电石……
最后只留下一堆灰烬
也依然无法回到地下去
15.春天里
烦闷易怒
牵自己出来遛
路过帕芙琳蛋糕店
玻璃橱窗里
郁金香桃花玫瑰
盛开在奶油里
草莓火龙果猕猴桃葡萄
也在奶油里撒欢
我不停地咽口水
咽这座花园
咽春天
春天已经油腻腻甜丝丝了
我一下子
原谅了自己
16.大地
活着，我只能
占据它一双脚掌大的面积
我上下攀爬，走东闯西
我从未敢越雷池一步
我离不开那些低矮的草木
我等待着，最终
能占有它一副躯干的体积
然后，扛一杆大旗
落草为伍
17.傻女
风飘过河岸时
在河里洗澡的傻女
凌乱的头发
被风调戏着
一丝不挂的她
尽情享受着河水的抚摸
自从那个年代抛弃了她
她就嫁给了这条河
整天厮守着傻傻地笑
河水洗靓了她的长发
洗白了她的脸蛋
洗净了她的皮肤
却——
洗不掉她的傻劲
洗不出她的青春
18.日暮里
放倒最后一片夕阳，撬动
鱼群的那尾小船
如黑点般嵌入湖水
进入十月，木浆搅动的秋天
载满收获
他撒下的网，漏掉的光线
如他磕绊的半生，贪恋着阳光
一只黑色的野鸭，飞起
带着落日归去
远山沉默，等夜色降临
饥饿滋生出许多幻影
像压在桶底的那尾锦鲤
19.二月
野鹊飞上枝头，开始思索果实
少女宽大的衣衫掠过
猛抬头，月牙的腰身粗了
二月，你还如何刻意隐藏
人们在表盘上秒针般移动
失眠者溺向更深的海
郊外，连送葬的队伍也飘扬起来
二月，你轻浅的笑里怎少得了雪泪
纷纷，归人再次转身，挥手
远方，灵魂仍裹着风流浪
一颗呼啸的炮弹落下
面对一株嫩柳，它怎忍心爆炸
可二月啊，又如何按捺得住？
为避开远雷歪斜的醉步
你还犹豫什么呢
二月已出手，解万千死结
20.天才论
天才在左 疯子在右
天才在左 白痴在右
天才在左 傻子在右
天堂就在隔壁
天才近在眼前
21.青玉案，元夕
已被南宋那位翩翩公子
写尽了。擎一方青玉的诗案
一直立在那儿，等候
灯火阑珊处，一个蓦然回首
寻回一个久违的自己
依然是黄过后，月莅柳梢头
涌动的人流踏破悲歌和闲愁
我们已忘记了吟诵
雪花隐逸的芬芳
消解了时光倥偬
缤纷的火树在天际，长出
葱茏的枝丫
东风浩荡，从今日始
每一天都将长出一寸
青碧的秀发
22.聆听
有风扑窗
挂在墙上的残梦楞了一下 就掉了下来
被椅子一绊 咣当一声 惊叫
有跌破的梦语
就随风声走了 但梦挣扎了一下
还是留了下来
此时天黑
有摸黑的咳嗽声没有点灯
就摸了一手的黑
吐了一口痰后
咳嗽声又摸黑上床 继续孵梦
被窝里才有爱情
那些黑夜里赶路的脚步声
在黑夜里都是不合谐的声音
天亮时 有些声音会自然消失
不会消失的 是自己的心跳
23.朝服
那年的一场雪闹腾着
撒蓬松的虚荣
一直下就让夜一直醒着
地球上没有人的时候
当然没人知道
雪说沒说过胡话
那场雪停了，那场雪入梦
万籁俱寂着它美白的杰作
大地以这远古的朝服
显示厚厚的诚实和贞洁
24.隐秘的秋天
这让我很舒适，并隐藏了身体周围的光
勃莱，我隔你仅一个秋天的距离
你已经长出藤蔓，结着大小葫芦
一些人头发染得金黄，多么像你
一些人跑起来像秋风，也多么像你
我需要拦住他们，撕掉你的不和谐标签
也许这一辈子所做的只能这么多，勃莱
你说爱情要低微些，像黄石公园的蔓草
我一直放不下，秋天是那么沉甸甸的
一首诗根本就抵达不了世界的中心
那个人已转移，我们不死，只因为我们想要活着
25.母亲往事
母亲用乳汁喂养了我的身躯
又用血和泪浇灌了我的灵魂
最后母亲用自己的生命
向我指引黄土地的路标时
苍老的目光栽进了土地
成为我跋涉的拐杖
而母亲从此成了黄土高原
我开始闯荡外面的世界
寻找母亲指引的美丽风景
走进田野，走进车间
任凭种子在身上茁壮成长
任凭通红的铁水浇灌心房
稻花香里，一片金黄
翻砂铸造，百炼成钢
走着走着
走进了路途的坎坷
生活的无情磨难
终于使我告别了无知的炫耀
当眼泪即将流尽的那一刻
从黄土高原吹来的一阵风
使我顿悟，母亲说
坚强的毅力
跋涉千山万水
不知经过了多少往事
母亲还在黄土高原长久伫立
默默地注视着
我一去不回头的背影
26.去植物园的路上
摒弃汽车的噪音
让脚回归它该有的角色
人过六十，骨子里的
风花雪月早已凋谢
只想安置一颗淡泊的心
不必高山流水，名刹
古寺
植物园即好
冬去春来，那里的景致
恰如一贴膏药
专治昔日的跌打损伤
和衰老
目的地不远，我一直
都在靠近
许我慢点，那些刚露头的
小草，蜜蜂和蝴蝶
一路拦我
它们也是我久别的亲人
27.冷寂的夜空
钢钎一样的尖锐
吸附在铁质的羁旅中，被洗劫一空的那无尽的欢颜
仿佛暮色里一截横生的朽木
——“钟声已远，星星是一颗褪去温度的泪
28.第一祈祷词
老太太安葬好她孙儿的骨灰
跟着牧师一起祈祷
眼角有风干的泪痕
我无法获悉她的祈祷词，但知道——
她撤销了对犯罪嫌疑人的起诉，并呼吁
让那两个畏罪逃亡的年轻人回家
她的孙儿是一名消防员
在这次森林火灾的扑救工作中丧生
29.锅盖掉在了地上
锅盖掉在了地上
锅盖发脾气了
锅盖再也不想当锅盖了
“真的不想给你当媳妇了
给你当媳妇真累
你又懒又臭，袜子都不知道洗
脾气还那么犟”
她一边骂，一边捡起了锅盖
盖在了锅上，收拾干净了厨房
30.溜狗
主子与狗性欲何为？
就像人与狗鲜有交欢。
即使偶有个中奇葩，
亦实属变态。狗，
仍会出门，嗅探寻交另一条狗。
爱情，就是原想夜夜春宵
哪成想，变了夜夜无眠
或者，一边夜夜春宵
一边夜夜无眠
无性婚姻是条狗
狗，替主子看护着财产子嗣安全
主子替狗和另一条狗，守着养着
发情期的春秋与战国
31.搭救落日
河边的柳树站成一排
落上去的飞鸟
像落入沙滩的水滴
嘈杂的鸟语成了漏网之鱼
一个戴草帽的
整个下午都坐在那里
经过的风，蹑手蹑脚
栅栏这边，我偶尔看一眼
他不动，鱼杆也不动
我钟情于他的情有独钟
一个牵毛驴的走过来问路
他起身收杆，那一刻
落日紧紧抓住钓钩不肯放开
幸好有一丝风吹过，落日
还没来得及喘息就掉了下去
要不然
那些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人们
该有多辛苦呀
32.静水
最后一缕秋光中，矮下身
芦花不吹，鸳鸯不追，野鸭不飞
荷叶垂下萧瑟的头颅
趴水面，随波逐流
捡粒石子
水漂激不起荻花回首
收集霜露，低眉敛袖
烹雪水煮梅花
山岭唤鹤，与松柏对弈
……只待。春风生，桃花和水一跃而起
33.爱之线
爱之线--如此的柔弱
易断——又飘浮
我因狂热--而追求过；
现在的我——
竟染上了--这忧伤和绝望
那一次、次的忧伤和绝望
又让我一次、次的坠入她的深渊！
时光之树的叶子永远那么的翠绿
当我坐在她的树下--却越来越恐惧
因为，我在未来之题后的（）里
选择--
却如此的--
没了底气
34.重叠
那么多的山重叠着
那么多的水重叠着
那么多的云，那么多的雾
那么多的梯田
一片连着一片的梯田
重叠着
沿途漂泊在一个绿色的梦里
草色遍布天涯，角角落落
空气中也弥漫一种绿色的炊烟
更兼雨如烟，风如丝
山路也重叠着
村庄一处处守围着大山
重重叠叠的人家构筑一个世外桃源
我放逐我的梦，我的脚步
在大山里迂回
寻找石头
石头也是绿的，有的像花朵一样
寻找牛群，羊群
悠闲得像一片白云
寻找青稞酒
寻找经幡
寻找一处散步的草原
刚好出现在黄昏
我的梦境也重叠起来
这甘南的山山水水
35.火山
静默时，也张着
说不出话的口，或睁着
射不出目光的眼睛
隆起高度时
也给自己挖下了
一个记忆的深坑
一副死透的样子
失去了震慑的威力
连飞过的雀鸟
都敢拉屎下来
好在心中的血仍在泵动
随时会掀开时间醒过来
喷出毁天灭地的气势
再令大地颤动
让天空退缩
36.飞天梦
“只要有足够的阳光和雨水，就能走近云朵”
喇叭花是有信心的，也愿意昭告天下
必须把自己置于绝境
她昂着头
新生的触须有刺手的绒毛和执拗的弯曲
37.他者
当你面对AI，与你孤独地对话
你会想起许多人，很多事，一些曾遗忘的片段
你会攥着手心的流水声，哀収自己见识所短，与所限
你会担优自己或未来，被钢铁与硅胶取代
你把一卷书看了万遍，他看了一万卷书
你从问题里分辨善恶，他从善恶中寻找答案
你跟孩子围着一盘洋柿子炒蛋，听他讲述一枚鸡蛋的一百种做法
他不过是，一个巨大的，跨越边境的，包罗万象的
图书馆
38.堆雪人
好不容易下了一次雪
我淤积了多少年的忧愁
开始解封。像一个天真的孩子
忙碌于雪中
我就是想，把压在箱底的那个形象
取出来。连同那块没有褶皱的红围巾
围在你白皙的脖子上
那么漂亮，和原来的水色不分上下
雪人抿着嘴，很开心的样子
我与她说悄悄话，她侧耳聆听
就是保持缄默。我执意的样子
她一定看的出来
所选的位置，躲过了太阳的范畴
我想这样的情节，保持原封不动
哪怕是一件雕饰品
永远占据任何一个角落，不被化解
39.地铁上的太极
我在地铁车厢内的座椅上坐着
左边坐着佛陀，右边坐着美女
此刻的我
左边是空，右边是色
褐色僧衣下的僧侣灵魂
与超短裙下的美女灵魂
一边是沉静的水
一边跃跳动的火
一边是欲望的禁锢
一边是欲望的张扬
我夹在空与色的中间
仿佛太极的鱼眼
40.又下雨
其实，不下雨我也没地方去
这一下
把我的鞋飘湿了
41.苦 螺
它们一直蜗居礁石
从事着波平浪静的工作
拿细小的舌头舔平风暴撕裂的
创口。每日甩出多余的浪
将巨响铲入天空
大海感念它，让细浪固化成
永恒的礼服，给它穿上
以彰显凹凸的水印之美。允许它
将自己的领海卷缩为袖珍肉体
在街市，我看见翻江倒海的人
在售卖苦螺，没人想去礁盘忏悔
救赎这些弱小的命
我想邀你一起去海上慰问这些
可爱的生灵，谛听它们
集体用舌头松动暗礁
用小巧的螺音演奏明月清风
42.煎牛排
香气是浓烈的
滋滋的声音也让人垂涎
既然七分熟像你我的少年
那十分熟，便是你我的青年
煎好的牛排可以及时出锅
但煎锅上的你我不能
如果继续煎，就到了坚韧又执着的中年
不能再煎了，眼看我们都已老去
况且，所谓的牛肉，也不一定是真
它们的价格太过便宜
也许是鸡肉鸭肉，或是某些混合之物
但如今，它正以牛排的形式
躺在盘子里，等待被肯定与接纳
像你，也像我
43.阴影叙
把一个阴影拉在路上，游行
把人生搓成一条路走
我视影为恶。心思长歪
习惯从生活的背后捕风捉影
是非时长，时短
把一个人虚化得
时而高大，时而渺小
像树的阴影，笼罩着
见不得光的草叶
像心的阴影，在夜晚
跟踪怀疑的人
最狠的一招：把他的阴影拉长
从背后捆绑他，定罪处罚
拆开身影，还原一个正常的身体
没有了影子的影响
我没有了阴暗
活得自在，转变
一身阳光
44.新的……
风铃过后，飘絮无声
春来了，春天真来了；金合欢匆忙落叶
院子石桌上，壶水丝丝说话
一个人的下午；风铃再次甘于寂寞
邮差失业后，快件不再捎来问语
书架与旧约争先蒙垢；另一个人是我
而你，一定疏忽了另一个“新的”
涩茶，春风，烤薯渣竟也醇和
想见见稻草，青虫和从你怀里诈飞的蚱蜢
青春玲珑般悦动；奶奶可劲地骂
你使浑身解数；小院里罚跪的不是我
风铃。书架。旧约。新的另一个小院
你在南湖，我留湖北；奶奶已多年不吱声
45.解读
曦光来临的时候
霓虹灯还在渎职地闪烁
吸引着众多羡慕的眼目
阳光的内涵
只有清澈水滴
在飞泻升腾中
才能解读
46.寻找春天
我读自己的诗，给儿子听
他正牙牙学语，仿佛那个隐藏的我
幸好他有玲珑的姐姐，争吵时让着他
我更希望他们吵下去，逼他吐出未来之词
我读自己的诗，我相信血脉相连的梦
能引起共鸣。他的眼睛很焦急
浑身不停的小动作，小嘴上挂着我的诗
有些晦涩。一首《寻找春天》
儿子就是春暖花开的诗意
47.落叶
如何去诠释秋日的黯淡
我的视线，从来不曾涣散
聚焦成天空中那一朵孤单的云
收束成一丛日益衰败的枯草
尔后，继续游离在季节之外
如何去碰触秋日的恐慌
我的指尖，掠过寂寥的天空
驱赶着一群群南飞的大雁
敲击着日益干枯的树干
尔后，将火红的思念轻轻堆叠
落叶只是一个片断
我的视线该在何处和你对视
又该如何穿过你的眼帘
击碎你眼底，假装的视而不见
48.江南
江南的柳絮翻飞。来自远古的太阳
依然年轻。半轮月亮挂在飞檐
老人在古井旁聊天。浣纱女在河边浣纱
有个唱起情歌。歌声没有阻断流水
突然落下雨滴，在河面激起涟漪
一叶思念之舟趁机从拱桥下驶来
波浪象人一样荡开
拍打河岸，和她的心岸。有人从桥上走过
打着油纸伞。那人不是我
49.油菜花开
我确信春风会在某一刻
插进故事细节
演绎茫茫田野
举着阳光
像你站在田塍上
倾向一片金黄
所豢养的缕缕炊烟
得了魔怔
疯子般跑过远的山近的河
一路自言自语
蜜蜂来了蝴蝶来了
脸上褶开花了
50.梦的声音
略去那些恐怖，悲伤
你的喊，在梦的一头
平静地回响
月色悠扬，你也悠扬
嘴角牵动
我最敏感的神经
我伸出两手，抓了一把空
时间向低处
招摇的夜往东
醒来，看见融化在一抹光里
痕迹婉转
51.山路在岁月里曲折
人世写入山巅的
那一划，倔强而曲折
饱含着岁月的
笔力。山川的骨骼
早被脚步摸索着
捏透，汗水在分歧的
枝叉上溢出。车辙
在往复的练习中
凝固下时间的真身
佛陀从石窟中
取回法身，表情清冷
庙宇浸满着烟火
人情世味不淡
脚力在你的逐上中
耗尽，人海茫茫
同行者都是历史的碎片
尽头是哪令你哭泣
白云挂在崖头，像一把
垂下苍生的软木梯
52.钟声
在听钟鸣的山村投宿。
炊烟，泥泞
晨起后一股脑子融入了
从水缸舀到搪瓷盆的春水里。
拾阶而上，僧人是去山下担水的。
钟声阵阵，我出山门，他进寺
我除去的泥土，他沾满双履。
我身染的香火，他身染的炊烟
唯有钟声
袅袅于我发稍的炊烟
送我下山
泥泞的山路
一担担春水填满水缸
53.放过自己
有些事物在视觉中背叛
在不可触及中，留下空白
经过四季的洗礼，褪去最初的色调
在顺流而下中走向凋零
夭折在起点不会在终点流泪
被唤醒的羞涩，必撕毁精致的面具
还没放下手中火焰的，注定要
戳破一种假设，熄灭一种传说
多像包裹一生的蜡烛，抱紧内心的执念
在流干最后一滴泪水中，才放过了自己
54.陌生人
对所有的人熟悉，认识的不认识的，
唯独对自己更陌生。
看着自己慢慢走出视线和思维的范围之外，
慢慢地变成一个陌生人，八方的风不动。
看着自己慢慢走来，一脸茫然的样子，
想流泪，却变成微笑：
“你好，我们可以认识一下吗？”
55．梣树
神话里，世界由一棵梣树支撑
人是从梣树里诞生的
今天是白蜡木日
一个男人在梣树间放生
这一天，落日很亮
长时间凝望是白花花的一片
来到一棵古梣生长的地方
上千株梣苗破土而出
蔚为壮观，生命是永恒的
和梣树的缘分刚刚开始
蜡炬成灰，山川和树木，正当时
56．春天里
春天里，除了鸟语花香
还有尘世背后
那隐隐的忧伤
那么多人都去看风景了
是父母的孩子
和孩子的父母
他们在春天里奔赴
一路高歌
朝着不同的方向
其实，否定这歌唱的美好
不需要
太多的理由
57．十月即景
窗外的盆架子，撑撑撑往上长
真担心，它会不会恐高
被秋风遗弃的落叶，像从顶楼跳下的女孩一样
重重摔在地上
一声碎响，血水一样晕开
去年秋天，楼下站了许多妄议是非的旁观者
而今，只有年迈的刘大娘，在默默地打扫着路面
58．饭局
一场无关紧要的饭局
风一般，身边吹来了两道靓丽的光线
说是一场百威啤酒免费的抽奖活动
一对青年男女像电视剧里预设的位置
就出现在你身边，此时正常应无人会反对
你会被推成剧中的主角，完成
抽奖、领奖……的环节
之后女的会向你提出拍照记录的要求
男的马上会手脚利落给你来一张特写——
”美女贴身，收受礼物“
简直就是电视剧里演的那样
你不是大嘴巴的央视主持那个
也不是已出事的流量明星那些
你还没有饭店老板（在场朋友）替你接住
59．空气里传来裂帛的声音
树枝间，夺命而逃的鸟
惊惧于一丝弦音，裂帛，齿啮
只因
它在百般惊吓中渡过童年
孤独的太阳
把它的思想放射到每一个角落
开出花来
它的足迹不到之处
佝偻着一些有毒的虫豸
唯独忘记那个崇拜它的鸟
那头鸟记恨忽视它的一切
只好拿自己的羽毛撒气
蓬乱的心谦恭地拉坏了
一个又一个石磨
戛然而止羽翼丰满之时
“就为这朵黄花
也得去古城看看”
黄花偎着墙砖
像默契的情侣
巢内的蛋尽数啄裂
那头壮年的鸟脾气越来越大
“是时候了”
空气里传来裂帛的声音
和寺庙里烧焦的气味
60．聆听
从小时候父亲那一惯严厉的管教
到母亲细雨和风的开导
我习惯了聆听
聆听爱意如水的委婉
也聆听爱意刚性的直白
像冬聆听春的心声
让冰冻的心灵春暖花开
如夏聆听秋的实诚
将火暴脾气收敛于成熟季
我敞开的心扉
在活着的分分秒秒
聆听爱的心声
聆听土地的心跳草木的呼吸
聆听善良的呼唤真理的宣言
在寒冷里聆听火焰的赤热
在困苦中聆听幸福张扬的自信
在低谷的黯淡里聆听光束穿透心灵的声响
61.在美术馆看到一幅骏马图
所谓永恒。就是
留在一张画里
不出来。周围站着不相干的人
如果马的俊美，只能通过线条完成
那么，我拒绝艺术
生命原本就来自血液的流动
和筋骨的开合
在倒下前
一匹马最懂站立的意义
就让墨化作血，顺着笔管滴落
鬃毛扬起。风现出自由之态
飞奔的马也是
但自由不会对自由形成一堵墙
我们在
一幅图里
屏息。我们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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