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摸岁月的棱角

文/鲁迟

扁豆藤枯，扁豆壳黄
上好的扁豆种悬在空中，无人采摘

屋前的阳光被归乡的人捂热
一只鸡熬过除夕
即算避开一场劫难

那片被垦荒得来的菜园里
长出四角的房子
飞驰的火车用震耳的声音擦拭玻璃
越擦越黑

谁说？撑起房屋的是钢筋
无数厚实的肩膀，用沉默诉说着剧疼

黄昏，我一饮而尽
那些青涩的棱角，熔入酒杯
灼伤咽喉

正空赏析：
首节由“无人采摘”的扁豆种，让人读出乡村的冷寂。
次节才让读者真正捕捉出诗歌的写作时间，春节期间，作者回乡拜年，看到屋前无人收摘的扁豆种，想到种豆人为了生计奔波在外，春节也没回家过年，自然心生慨叹！一些回乡拜年的人“捂热”阳光，这是正话反说，阳光本是温暖的，可是，在成人外出的村庄里，却是格外的生凉——这样，便自然不会误解、扭曲诗意。“一只鸡熬过除夕/即算避开一场劫难”，由鸡避开被杀之命，我们不难想到人：冷冬，国家对疫情全面放开，所有熬过疫情的人其实也算是避开了一场劫难——一种珍爱生命之感，由然而生。
至第三四节，作者由眼前的景象，想起自己所在的都市。那些好不容易被人们挥汗如雨“垦荒得来的菜园”，也许还没让蔬菜度过几个春秋，便被开发商瞄上。“飞驰的火车用震耳的声音擦拭玻璃/越擦越黑”，通感、拟人的修辞手法运用得炉火纯青，作者由听觉幻化至视觉，那些被“越擦越黑”的窗玻璃，与其说是被声音擦黑的，不如说是被现代化工业的“废气”、汽车“尾气”所擦黑的。由“震耳的声音”可知，高楼与铁轨相隔那么近，让人不堪承受、不堪忍受！这也从另一侧面说明，开发商为了利润寸土必争，寸土不让——原来，城市，到处都是欲望之眼——都市，是一个欲望飞升的地方！在作者看来，高楼不是“钢筋”撑起的，是无数发疼的肩膀撑起的——作者思想的深邃与眼光的独到可见一斑。
尾节终于跃出一个“我”，由无数“房奴”或底层人的悲苦，写到“我”——这个“我”，其实就是千千万万的“你”和“我”。也许，作者本身就是从乡村里走出的一名底层人，为了生活，为了挣得房子的首付款、按揭款，不惜耗费自己的青春、激情，在城市打拼，那些曾经的锐气与棱角都被时光一一磨尽，了无踪影。行文至此，让人感同身受：乡村冷寂，是因为想入城的人太多；入城的人太多，竞争也就自然愈演愈烈；这也让人自然想起一个生存的大命题！
尾节用的是一个“熔”字，而不是“融”或“溶”，体现作者“炼字”之功，同时，它也让人想到“钢”、想到“铁”，那些如钢似铁的棱角，被现实熔入酒杯，那些消逝的青春与激情都化为一杯苦酒。喝此酒，岂有不“灼伤咽喉”者？！
小诗在尾节水到渠成、画龙点睛，点明主题，也是升华主题。作者没有过多的炫耀诗技，整体而言，语言朴实无华，写了眼前，也写了想象；写了乡村，也写了城市；写了乡情乡愁，也写了现实，最后用一行四字短句戛然而止，让人不忍“触摸岁月的棱角”！不忍触摸现实之痛！

提读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