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苹果有毒

我还是没能抵挡住诱惑
摘了那个，又大又香的苹果
吃过后才发现
苹果有毒，最明显的症状是
瞪大双眼
也能，指鹿为马


2、烟民

年轻时喜欢
有面子的
品牌
常整条整条地厍存

人到中年
沦为一杆烟枪
兜里有一包没一包的
专挑便宜
口粮

老来只剩半条命
手里一支半截余烬
还是捡儿孙
的烟屁股
在无人的背后揉碎
回炉来上一卷

邻居老罗很可怜
我抽烟时
他就躲在窗外
狂嗅

无意识地
把窗开着一条缝


3、被太阳晒疼的平凡叫伟大

风一缕，叫醒星空的人
谁愿扰动大都市的酣眠
街道足够容下放肆的奔跑
别太任性，静一些
可是有谁能停下疾行的脚步

挥动扫把，挥动一面旗帜
送星星回家的人
为风加速，为太阳擦亮第一缕光
风儿送一程你的心软
愿所有坚硬的石头都能学会感恩

失业的孩子歪倒在环卫工人
偷藏的长椅上。两只行李箱叠放成
一座高楼的孤独与忧伤
晨练的维尼回眸一笑
太阳睁开睡眼，看这世界多美丽

繁华的城市捧起行色匆匆的面容
多美！花朵吐露温暖的色彩
阳光下，人群奔流着幸福的怀念
遥望天河的人，追着昨日的星空
写一首被太阳晒疼的平凡叫伟大


4、醉酒

一盅一盅火焰，你吞下去的时候
兩滴在云中密聚，额头掉落黄豆大的汗珠
鬼天气，地板比墙壁更潮湿
纸风车发出愉悦的叫声
一只蝉撞昏了头，折了又折
它的翅膀感到的风。不亚于台风

闷。热。脱掉衣服，光着膀子
死去的话匣，一个字，一个字，拆开
无色透明的液体，这有点似河流
一杯，一杯，松开了源头
这酒，不是个东西……冰雪女人，侍立在旁，一直笑而不语

直到毛茬茬胡子沾湿了酒
凑近说话的对象
铁钳夹住她瘦弱的肩膀，摇晃
你信不，这，酒
欺负老实人，根本不是个东西一一
你醉了。真的醉了！

你醉了。绝对醉了
你个明白人。啊，明白人
嘴里含着秋风的含糊不清的尾音
我没醉……独醒着……没……醉
俺……替你干了。冰雪女人呛下
残酒的苦辣……一个声音打着呼噜


5、素描故乡

绵延的山峰
像股市的曲线
那么起起伏伏地
牵动我的视觉

村庄、田园、草木、石头
高低疏密随意地分布其间
凌乱又规则的小点
是蚂蚁的影子蠕动

在大片的空白中
那涌动的是白云还是羊群


6、田埂上的蒲公英

那多事物都在举着
树木举着巨大的绿冠
屋顶举着炊烟
云朵举着望不到边的天空

只有田埂上的蒲公英
累了，它想垂下头
歇会
想了想
还是举着吧
举着自己的花期
举着自己的孩子

风吹过来
她就举着自己
一副举目无亲的样子


7、诗人与诗

风咬着树叶，发出嘶啦嘶啦的声音
星星围着月亮，把月光藏了起来
碧蓝的夜空，空灵得一片透明
诗人站在想象的世界，寻找诗的影子
诗很神秘，又不可捉摸
诗人透支了想象，但仍找不到诗
诗想诉说，却也寻不见诗人
诗人很苦闷，诗也很寂寞
诗人与诗每天相撞，却又
萍水相逢。冥冥静夜中
诗人与诗都在思考、反省
也许有一天，诗人与诗
会撞个滿怀；也许会
碰出火花，划亮夜空；也许……


8、纸里的火

一张纸
从记事本里滑落
跟随风
去了草原

流浪的日子
黑与白
都是最美的色彩
纸里的火
禁不住光的诱惑
逃离的刹那
化为灰烬


9、我为沙洋写首诗

在我肤浅的认知里
沙洋
一个犯人劳动改造的地方
象诗人背负着一个巨石
仍然要想渡过长江
被铁链锁住了脚
才是最为安全的岸桩
所有的防护
是为了自由地行走
有的时候
渴望绑架了翅膀
如果生活都是为了赎罪而来
那么，不是轻松背负沉重
就是沉重背负轻松


10、我是一朵云

故乡山村的小水洼是我的根
随风闯荡是我的梦想

朝霞是我情窦初开时绘制的远大理想
雷是呐喊，雨是困难；霜雪既是曾经的打击
又是磨难给予的财富和另一道风景
彩虹是风雨兼程
晚霞是我人生路上思维碰撞的火花

我搭过桥，修过路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修桥补路就是积德行善”
这是爷爷曾经常说的话
我受人喜欢过，被人爱过，也被人崇敬过
我仿佛那块下冰雹的云，也被人讨厌过，憎恨过

现在我还是一片云，一片仍在继续努力的云
努力往家乡的方向飘，努力往灵魂的深处飘


11、忧伤的小径

那里的草木依旧稀落
几朵不知名的野花
委屈地开着
小径上的足迹早已模糊
一个个倒影从风中走出

小径的左边是草原
右边也是草原
它就像按在草原胸膛上的一副拉链
它一头牵在忧伤的怀中
一头挂住欲落的夕阳

每逢夕阳垂暮
我总泪眼婆娑
因为那里是一个墓地
住着好几位我失去的亲人


12、这束光一直在眼前晃

打不开窗的年头
就凿了个孔
放进代表天意的
一束光

那时穷，看
这光如看凝猪油
一样香
后来“富”了，看
这光如看白银
一样亮
现在老了，看
这光如看时间
一样快

这束光一直在眼前晃


13、夜半

我每天都熬夜到十二点
就是为了写这篇文章
一直到今天都还没能写完

好奇的人总是问我在写什么
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写
写善良时邪恶力量总是出现

我开始尝试着写点游记
从云南回来才知道摩梭人走婚
在布达拉宫的路上看到了虔诚

每当我写到下半夜的时候
就开始重新构思故事情节
这时的她，已经进入甜蜜的梦乡


14、大暑

太阳太大，太热
烤燃的海水蔓延到天空
落下八百里荷塘

逃亡.是没有出路的
夜里也不行
月亮，早在热域之巅
钉上金钉

所幸我有，写满
念青唐古拉山的诗稿
煮得半盏薄凉


15、一束光

云是刚洗过的云，心也是
合上课本
今天和往常一样
老王习惯边喝浓茶，边解摆在眼前的不等式

走出办公室，一串铃声是身边飞过的
小燕子，她们喊着老师好

路，总有一波三折
在高三教学楼三楼连廊，与春风
撞个满怀的人，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褐边老花镜
让人突然觉得
他的每一个点头微笑，都像银杏枝头
新发的嫩芽


16、想说话的月亮

那么多世间事与己有关
月亮一直想发声

先想到笑，有了上弦月
但没有笑出声

又想到哭，有了下弦月
但没有哭出声

再想到喊，圆圆的月亮
还是没有喊出声

多少年了，多少世间事
多少轮回的版本

月亮不开口，不是看淡
诗人一直替它说


17、买花载酒过长安

拦一截流水
辨认故乡
老街，草木的样子
随一声声颤抖的乡音
在记忆里回溯

锈蚀的呐喊声
越过老院墙
长安花，尚未开尽
一滴泪形成的海里
新浪逐旧愁

夕阳划开的缺口
有酒香溢出，巷子深处
清风召唤异乡客
空口许下承诺时
心绪，如此清澈


18、喊山

除了几粒鸟鸣，还会看到
我一呼一吸的表情
浮动于乱石杂草丛中
渐渐被落日所淹没

山谷之外还是山谷
我所以对着远处大声喊
把另一个自己给喊出来
既已不能成为猛禽
更不能虫豸一样蜗行摸索

这里呼喊“哎，你在哪里”
那里却反问，我“在哪里”
喊山的人披上星光
既有来程也有去往


19、与儿子参观地质博物馆

1

天体大爆炸、黑洞，暗黑巨力与美之
囧、大陆漂移、星际尘云与原行星盘
皆不过是想象，突破人脑与化石

想象如诗，诗大于物象
想象大于一切，或创造一切
诗突破一切。窗外，寒武纪呼啸而来

2

这北京人是那北京人吗，爸爸

当然不是
这北京人还不会说北京话

也会爬树吧
是的，但不会像柯希莫生活在树上
只从树上摘下爱情

并“把玫瑰归还野薇蔷”

3

雌黄：橙黄大牙一口咬定“信口雌黄”
帝王黄玉：一种玉也敢黄袍加身
孔雀石：让绿青玉羽再飞一会儿
紫龙晶：紫色王子欲减一分龙之气度
七彩石：正是太阳的七色
它每晚下山，是去给矿工照明吗

4

地球抖落彗星雨——彗星雨
约6200万年一次的生物大灭绝轮到谁了

第一次，撕碎的奥陶纪晚秋
珊瑚串通天空，一路漫舞
笔石，把悲悯写入海洋史诗
海洋生物，集体失语

第二次，无尸骨上岸
煤，擦亮二叠纪地幔
“我为你燃烧到这般模样”
三叶虫、海蝎、陆栖单弓类动物
纷纷向恐龙交出地盘

海平面上升，依次呈现第三次
爬行类动物重创的第四次
银杏，躲过此劫而悄然偷生
三亿年后，与新兴人类会于孔庙

第五次，白垩纪终结恐龙霸权
阿根廷龙挥泪低唱：阿根廷别为我哭泣
那其实是弱小的芙蓉龙创作的国际歌啊

5

孩子，地球终将离我们而去
爸爸，有你和诗，我不会孤独


20、黄皮果

时间的阳光凝聚
黄里透黑的怀念便高出枝叶
一颗颗，一串串
辉映宁静的老屋

蝉声荡起微风
寻觅树底清凉的影子
溪流缓缓
淌过无数岩石，急湾，浅滩

味蕾经历尘世的寡淡后
酸甜相融成一段岁月
吐出清澈的瞭望


21、碑

他没出生之前
它是一块石头

他出生之后
它还是一块石头

多年以后，他死了
它才成为一块碑
站了起来


22、半夏

惊雷过后，闪电择时天窗拉开又瞬间合上
暴雨弹起天地琴弦
荷花举起半湾水的雨花
用心读一朵云的宁静和魔咒
迷迷蒙蒙的闷热
卷起珠帘
卷起人间的幽怨
蝉鸣一声高过一声
醉了一棵树的麻木
风传过雷的滚烫
一道彩虹
度过了多少风风雨雨……


23、聆听

炊烟张罗涂抹夜色
秋风开始盘点一天收入的金叶

几只灰喜鹊，电话线上
常里家短
我居然听懂了它们的言语
是在唠叨在外觅食的孩子

这些活跃乡村大舞台的民间歌手
用一双貌似灶火的翅膀，温暖
渐生凉意的农业
为传承方言的纯，水土流失的根
甘愿做一块飞来飞去的补丁
裹紧村庄皲裂的伤口，延缓
土地荒漠的眼神，容一线
穿过细如针孔的乡愁

面对岁月的剪刀
专说愉悦不鸣沧桑
像我的父亲母亲


24、夏日即景

被城管包围后，卖瓜的中年人
像一头陷入绝境的狮子
他掀翻了手中的车子，怒吼着
不断摔打这辆破旧的手推车

就像摔打着，即将散架的自己


25、蜻蜓

在童年，你会遇见许多蜻蜓
许多音符轻盈曼舞
红、黄、黑，都有相似的语言
稻叶的坡面，夏日的荷尖
一切可歇脚的地方都是驿站

清晨的蛛网还闲置着
等阳光收回露水
音符又一次单曲循环
想飞就飞，想停就停
不扰民，也不惊梦

我和蜻蜓拥有同一个故乡
当细细的脖子牵动大大的眼睛
青山葱郁，在困惑的光晕之外
年少追梦的翅膀
给久违的滑翔贴上自由的标签


26、雨落屋檐下

雨水落在屋檐下
在台阶上跳舞
放飞乌云内心累积的沉闷
——它需要更粗、更壮的闪电

我一条一条地数着雨线
像母亲数着她代加工完成的珠帘

我收回被雨幕挡住的视线
母亲已滑到鼻尖的老花镜
还在放着光


27、听蝉

暴雨过后的小区
蝉声此起彼伏
这些趾高气扬的小东西
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
总是那么高调
那么大嗓门
知了知了的叫
一点也不懂得谦虚
站上大树的肩膀
就以为高瞻远瞩
就以为高人一等
狂风暴雨中销声匿迹
天刚放晴
它们就冒出来假惺惺振臂高呼
冒充胜利者在演说
这刺耳的蝉叫声
让人心烦意乱
我喜欢田间地头的蛙鸣
这底层的大合唱


28、等潮水褪去

一截被雨水冲洗的木头
它曾那么惹人注目
门楣、窗棂、标志牌

如今，随波逐流时
因为水草的烘托
偶尔也能倔犟一小会儿

如果信念不死
归隐和闹腾皆是净化
惟有历经风浪
才可能站得更高

等潮水褪去
河床会再现这一路的爱恨纠缠
等潮水褪去
一截被重新定义的木头
会从内心里长出一棵参天大树


29、雨幕人生

透湿身体的
不止是外卖小哥
还有一些来不及躲雨的人

自然的风雨
你可能躲过
人生的风雨呢

企图全身而退的人呐
行走在众生的雨幕中
又岂能不湿鞋子


30、伏天雨水

伏天雨水，是江河涛声步步紧逼
沉醉在墨香诗韵里，抒写爱字
在阳光阵痛中，勾勒五彩的大地

雨水的流水，是红绿不停的相聚
对应三伏天握紧火热的张力
此刻，我已捧起雨水，欢呼万岁

我看到结穗水稻，有了金色惊喜
拔节的玉米，长出胡须的落笔
望眼欲穿江山成诗，成痴，成迷

雨水的流水，想象在生命里
叮嘱万物的心窝上，下好一盘棋
在奇，在秀，开出盎然的诗句

雨水悠然，远处苹果林在红霞里
水中捞月的举杯，来之不易
我一想到这些，热泪是抒写的雨

31、侵蚀  

新建成的一座房子
孤零零的
被扔在苍山深处
新铺的一条水泥路
孤零零的
被扔在苍山深处
感伤总是在春天来临
我只知道
它们的主人进城打工了
它们独自经历
风，雨，雪
我只知道
仅一年，仅一个四季
它们便等不住了
大自然的侵蚀发生在
每一个
不被人参与的时刻

32、夜雨及其他

总会有一个夜晚，让我欢喜
在最柔软的时候
一场淅淅沥沥的雨
那一刻，再坚硬的外壳
要么颤颤巍巍，要么支离破碎
而我，半明半暗
静静地听，静静地想，静静的回忆

13、14、16、18、21、24

15、19、21、26、30

1，5，8，14，21，22，26，32

9、19、24、27、31

15、20、21、23、26、30

6；15；24；28；32

8，14，21，22，26

07  10  15  18  23  25  28  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