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上河工

秋风一阵紧一阵
我们坐着马车带着粮草和铺盖
去邻县，上河工
开工的消息被印在省报的头版
大干快上的口号被贴在墙上
红彤彤的条幅上是放大的标语
县乡两级干部现场说法
漫卷西风的红旗和跑动的人影
分不出孰多孰少

从清晨到黄昏
每个人的头上都冒着白烟
铁锨、扁担、平板车都是匆忙的
那么多蚂蚁在啃一块骨头
那么多汗水在向一处流
那么多的脚印从深秋走到初夏
在平地里活生生地造出一条河
临近竣工的日子，当地人的笑声里
有了蛙的和唱


2、怨

鱼总是相信水，不会不泡她
水总是相信鱼，不会不喝他
可是，那个夏天的多晴
不但把爱情港的水
蒸发到了云中
还把鱼旱在了泥里
因此，在天的怨在地的
不是会飞的鱼；在地的怨在天的
只会见异思迁


3、这雨滴

你来的时候
我不会远离
可以在后山的高坡上
那里有树木有昆虫的叫声
那里蝉的歌子拉长一个夏季
你尽管来
静悄悄地来
敲锣打鼓地来
我已经为你准备好钵子
你的叮当响的四轮马车也要一同开进来
带着纯净或者肮脏的同伙
我们一块来清洗这锈迹斑斑的坑塘
先是灌满
然后无情地倒掉
看看还能剩下发光的沉淀物吗
或者只有污泥


4、天空的样子

阴雨绵绵的日子
那张忧郁的脸
阴沉的如烤糊了的大饼
让人无端地揪心

雨过天晴精神爽
一张阳光灿烂的脸
驱散了心中的阴霾
喜笑的眉梢绽放红莲一片

我最爱她平常的样子
一身朴素的蓝那样柔美神怡
生命的本质如同她娇好的容颜


5、倒影

不要起风吧
不要搅乱了天上人间的梦
夜空一轮明月升起
湖水和情人幽会

湖水和情人幽会
夜空一轮明月升起
不要搅乱了天上人间的梦
不要起风吧


6、路灯

这些年，我喜欢昼伏夜出
写诗饮酒游山河
看看暮野四合的大地
被笼罩的诗句时不时流出千尺叹息
天上的街市星星点点
太阳照得大地夜如白昼
故乡无须低头思
众神靠八月十五的手电
探视人间天堂的秘密


7、阳光的味道

一个比地狱还深的地方
一个只有黑夜的世界

一群闪光的人
一群与黑为伴的挖掘者

从矿井走出的是一道光
一道生命的风景

他们是黑金子
与煤一样，藏着火和光

他们从黑夜走出
最能尝出阳光的味道


8、与儿子参观地质博物馆

（1）

天体大爆炸、黑洞，暗黑巨力与美之
囧、大陆漂移、星际尘云与原行星盘
皆不过是想象，突破人脑与化石

想象如诗，诗大于物象
想象大于一切，或创造一切
诗突破一切。窗外，寒武纪呼啸而来

（2）

这北京人是那北京人吗，爸爸

当然不是
这北京人还不会说北京话

也会爬树吧
是的，但不会像柯希莫生活在树上
只从树上摘下爱情

并“把玫瑰归还野薇蔷”

（3）

雌黄：橙黄大牙一口咬定“信口雌黄”
帝王黄玉：一种玉也敢黄袍加身
孔雀石：让绿青玉羽再飞一会儿
紫龙晶：紫色王子欲减一分龙之气度
七彩石：正是太阳的七色
它每晚下山，是去给矿工照明吗

（4）

地球抖落彗星雨——彗星雨
约6200万年一次的生物大灭绝轮到谁了

第一次，撕碎的奥陶纪晚秋
珊瑚串通天空，一路漫舞
笔石，把悲悯写入海洋史诗
海洋生物，集体失语

第二次，无尸骨上岸
煤，擦亮二叠纪地幔
“我为你燃烧到这般模样”
三叶虫、海蝎、陆栖单弓类动物
纷纷向恐龙交出地盘

海平面上升，依次呈现第三次
爬行类动物重创的第四次
银杏，躲过此劫而悄然偷生
三亿年后，与新兴人类会于孔庙

第五次，白垩纪终结恐龙霸权
阿根廷龙挥泪低唱：阿根廷别为我哭泣
那其实是弱小的芙蓉龙创作的国际歌啊

（5）

孩子，地球终将离我们而去
爸爸，有你和诗，我不会孤独


9、采榆钱

三月，野菜是大地的底色
也有长在树上的
榆钱便是其中的之一
代表着早春还没有过完

上好的榆钱长在高处
做一顿榆钱馍
一次采得不宜太多
日子需要扳着手指计算

蒸榆钱，是常见的方法
只需少量的油和盐，洒些面粉
日子就是这样朴素和清香

榆钱是榆树的种子
外形圆润，薄如钱币
榆钱同余钱
青黄不接的日子里
盼望榆钱快快长满榆树

人们习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榆钱采完了，早春也就过了


10、一束光

在井下偏远巷道，独行
最亲近的是灯柱里
雀跃的一粒粒矿尘
胶靴踩出的回音
象一支单循环播放的催眠曲
喃喃呓语不断
惊喜，往往来自远处
一点如萤火的晃动
彼此再摇摇矿灯头
就象各自伸出一只手
一束光，握向另一束


11、绿火酽酽

此火 此酽酽
雨水越淋越旺
直到初秋 直到天呈万碧
直到蓝天俯首

犁铧是一把把柴 一垄垄长 堆上山
铲地之铲是此火 此酽酽之钩 钩火火如山脉
一滴汗水蹿起一点火 汗滴一夏
田野筑梦青纱帐 芳草更萋萋

作揖 再作揖
诚谢太阳一日日拱火
递光 递热 递暖
倾心倾力 倾情倾诗 倾一夏之梦

绿色之肥水 乃肥之至乃绿之至 绿夏绿水汤汤
助夏绿爆燃 助夏绿血脉偾张
绿色的风从绿海深处的南方来
绿色的南方绿色的云是绿色的北方绿色的雨


12、墙头草

命运如此，无法选择
下次轮回，再作深思
所处的位置
注定由天不由人
如此卑微，怎能奈何
世俗的目光
即使脚下厚重的墙
也会遭遇万人推，千人扶
你只是一株落脚
于墙头的草
长不出一根硬骨
只怪那狂癫的风
乱了你的方寸与名声


13、我在墓园旁边朗诵一首诗

离我最近的听众有栅栏、墓碑
和挂在嘴边的风
一曲深情的萨克斯在喉间滚动
语言制造的暴雪、火山紧赶慢赶
一个人演绎两个人的伤别离
六十秒刚过，树上掉下一串掌声

理想的泽国留给雨和雨的先驱们
读到金风玉露、朝朝暮暮时
略微停顿，给下坠的雨滴缓冲的时间
我的声音越来越小
雨的声音越来越大

我弯腰致谢
舞台让给远道而来的客人
它们也想朗诵一首诗


14、蚂蚁小传

经常被拿来当教材
看，要理解一只蚂蚁
就这么做——

力气很大，可以扛起一座山
把海填满
让小小的身体通过

很小，但是它们数量众多
两亿亿只，或者更多
放眼望去，全世界
都是蚂蚁在搬家，活动

世界是被我们人类统治的
还是神，又或者蚂蚁
答案是一片沙，被风吹着

真相，也许只有那只蚂蚁才看得见
但是它不知道，也不说
径直从风沙底下穿过
征服自己的蚁后去了


15、雨之吟哦

狂风之后，对天空进行另一种诠释
心象是如此的匍匐和远大
把地平线上，最远的一声鸡鸣
如魂儿一般的叫醒，在椽头之间婆娑
在瓦檐间随意撂下伏笔
天地一片苍茫。这时候
所有的草木才慌乱停下来
倾听一湖绝望的流水，在深夜恸哭

终究是一块泥土，烧制出的烟火人家
同于患难，但不同于富贵
这样拉出来的细线，或是牛毛与绣花针
除此之外，天空依旧是蓝的触目惊心
依旧有闪烁的星与月，默默看着
悲伤的心事，从一个路口流向另一个

而你，依然披着人间最单薄的衣衫
赶在黎明之前，寻找另一场叙事


16、台风杜苏芮

海洋一往情深
以为我们
都是餐风饮露的仙人
自己在苦涩中煎熬
还不远万里
把淡水和凉风
搬运给我们
用台风邮递过来
还起了那么好听的姓名
殊不知
这么大的爱
我们会承受不起
会伤着我们


17、雨后的石榴树

一夜大雨。清晨
院中那棵还未开花的石榴树
一树晶莹。我不知道
是雨露，还是失声的泪珠

我不是冒昧地探寻
我们都有不为人知的苍凉
欲说还休的过往

我是在担心破碎的坠落
熄灭石榴树内心的大火
香消玉殒火焰的翅膀

我知道，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一棵注定要开花的树，终将
在痛苦的深情中飞翔漫天的花朵
在闪电的深吻中决堤茂盛的光芒

——谁也不能阻挡


18、对面楼上的灯

一直亮着。在远空中
夜的屏幕上
开启一道窄窄光门

门内的梦是明亮着的梦
有着不可轻易
察觉的未知
我的梦是门外的梦
在无边夜色中静酿孤独

那些憧憬与幻想
被小心阻隔在
猜测的主题之外
月亮摆脱了梦的牵引
在更高云层上静静穿行

偶尔洒下银色的辉芒
像一串一串
刻意营造的气泡
不断装饰夜晚的繁星


19、对视

景仰多年，一座山
曾是我多年攀爬，翻越
欲望的屋顶
山的躬身，俯视和关注
既是佛光普照
也是我目光寻求穿刺的对象
爱与包容，在此消彼长
减码和加码间
像此刻，我祈求的长者能再赐我一次目光碰撞和互动
我不会再让那些爱，无声
离我而去
我们只作平等愉悦的一次叙述


20、身体里的时间

病树朽成一摊纳凉的浓荫
母亲也缩成一个佝偻的身影

孩子，秒针一样跑过
母亲和病树，在影子里吱呀作响

听见锈蚀的发条声
老天又多了一块老年斑

唯有清风，翻听影子里的快乐


21、切肤之痛

我的身体出现重大疾病
我的眼睛
我的嘴巴
我的耳朵
我的鼻孔
这些重要器官
都在袖手旁观
2023／2／3


22、读云记

云不是无形的，就像内视自我。
凝神内观，会读到内心深处的真实。

每一朵云都是一个动词，克制，
或者奔放。秋天，南飞雁将人字写上云端，
如果一直写到衡阳都不会有孤雁落单，
那一定是因为云的护持有方。

有时候，碧空蓝的像童年，只有一朵
孤云相伴。她独来又独往，在天上
一直游荡，什么也不用担心，什么也不必重点记忆，
什么也不必刻意遗忘。像一个美丽的童话，
在心上飘过。

我读到过晴日里云的白，也翻阅过
山雨欲来时云的黑。但有一次，我竟同时
读到了大段的黑，几乎铺满天空这巨大的页面，
只在文章的末段，贴近地平线的一小块空间，
补叙了一线白，留白处，露出纸张蓝蓝的底色。我知道

如此匠心的设计，必蕴藏着某种深意。
云，呈现出气候的象征，以及我内心深处
那敏感又易逝的闪念。


23、走进白桦林

走进白桦林
无须刻意忘掉城中的喧嚣压抑
树干笔直挺拔，白皮肤的斑斓
一个个精致的图案格外通透
微风拂过，叶子悄然摇曳
在演奏一场悠扬的交响乐
无须较劲地回忆过去
在白桦林的深处
每一棵树木都是卫士
静静地守护着大地
站在白桦林里
倾听树林里传来一阵阵鸟鸣声
蓝蓝的天空下，七彩光线穿过树林
看一条条银色长带缠绕，细腻婉约
朦胧中宛如一幅极具韵律的画卷
在白桦林里漫步
大口呼吸，夹杂着丝丝树味
抚摸着每一棵树穿行
似走在自然之灵的通道
陪伴着树林中的每一个生命
燃烧，点亮希望

身在白桦林
仿佛置身于一部童话
树林叙述着历史与未来
那依依不舍的落叶
在幽静与沉寂的生息中生息
回归到属于人的心灵驿站空间


24、石头物语

山上有那么多石头
坠落山凹的部分令人心碎
残肢、断腿，尖利了棱角
对着人间露出獠牙

而从渗透山泉的缝隙开始
涓涓细流汇成河道
冲刷一块块石头越来越圆润
愈疗、弥合，不再有伤疤

若干年以前所有山峰皆为海底
水落石出之后却各有各的宿命
高高耸立的石头自命不凡
圆满的石头都发生在路上


25、升井的日子

矿工们
终于等到升井的通知
一顶顶矿帽
像黑蘑菇一样，从地下冒了出来

他们鱼贯着来到水龙头的花洒下
冲掉身上一层厚厚的尘土
然后屈起手指
从耳朵和鼻腔的坑道
开挖另一层黑色的煤渣
并将喉管的浓痰，连同胸中块垒一块
用力咳出来

此刻
他们最急于与久违的太阳打个照面
除了太阳
就是这个叫女人的“月亮”

有的矿工的婆娘
已从老远的地方向矿上集结
有的矿工则步行数十里路
到镇上去叩响某个门环
他们都有憋得太久的激情
连同一肚子的坏水，急于
找人倾诉……

这个事情发生在某地某个私煤矿
矿主深谙矿工的想法
让每个升井的矿工都领到薪水
虽然微簿
但如及时雨

这是一个望眼欲穿的日期
这是一个陷落床单的姿势
而所有艰辛劳作的过程
无非是从一个坑道里出来
进入另一个的坑道

7、8、13、21、25

许燕影：7、9、13、15、22、25

25、24、21、15、8、1

9、10、12、13、22、24

长安肆少：5，15，22，24，25

汤胜林：1、11、13、15、25

古不为 发表于 2023-8-1 09:26
25、24、21、15、8、1

麻烦加我微信（手机号13086325978）.

李贤欢  5、7、10、15、19、25

汤胜林 发表于 2023-8-1 13:51
麻烦加我微信（手机号130863259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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