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
骆驼踩着通红的沙子,从天山走向火焰山
一只飞乌鸦,衔着半枝水柳,飞向中暑的鸦巢
——像一块飞行的黑炭
蝉,在高处声嘶欲断,仿佛一个烟熏火燎的少年
蝉蜕,在低处薄如人间,风声不断
我坐在空调后的书房,大汗淋漓地翻阅着
年华,灰烬,白发三千……
梦里梦外
在梦里
把走过的路再走一遍
把爱过的人再爱一回,把恨过的人再恨一次
在梦里,我找不到丢失的银器
在梦外,我把寻人启事贴满大街小巷,江河山川
始终未找到那个清风明月,跑过春天堤坝的少年
余生不长,岁月苦短
夕光月畔,唯有与自己心平气和地对饮把盏
命 运
一条醮水的马鞭,日夜拷打着哭天喊地的囚犯
还有我的羊和草原
三月拿着桃花扇,七月抱着烧红的铁
九月再怎么照耀,我的头骨也无法反射命运的背面
如果我还是那个少年,为什么扔出去的石头
未见波澜,却纠缠不清于漩涡,礁盘
如果不是,为什么在高原之上
把仅剩的几根白发梳理千遍万遍
神不再人间
龟壳,硬币,还有跌落大雄宝殿的竹签
走进走出的信徒,上马提刀,下马推开山门寺院
反复占卜善恶,悲欢
神不再人间
俄罗斯和乌克兰的国旗上,遍布弹孔血污
大雪天,一个孩童穿着单薄的衣衫坐在残垣断壁的家园
如雕塑,抱着一只白鸽互相取暖
不哭,也不喊
废墟之上
大风席卷,并非永失我爱
战火纷飞,并非人间只有刀剑,弓箭,子弹
从弹孔中飞出的白鸽,注视着坑道,坦克,无人机
也注视着用于忏悔的残破教堂和小屋
废墟之上,一个乌克兰产妇,正在用撕裂的幸福
疼痛的希望,分娩一个粉嘟嘟的太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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