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组诗）
文/李福顺
㈠
故乡的日子肥沃
月亮肥沃，满天的星星肥沃
江河与黑土地肥沃
一池蛙鸣肥沃
风气喘吁吁，扛不动肥沃的绿
只有乡间的小路越来越瘦
已经拴不住凶猛的夏天
㈡
故乡的夏天多汁
药材五味齐全
桔梗清热，穿地龙祛寒
五味子补肾，龙胆草护肝利胆
还有赤芍，苍术，黄芪，防风，柴胡，铁线莲
唯独缺少治愈乡愁的良药
至今我已深度失眠
㈢
夏天的故乡
像不像寄居的大蜂巢
游子们像不像进进出出的蜜蜂
辛苦，忙碌
嘴里却有说不出的甜
㈣
在故乡
被风寒侵蚀的炊烟
缺钙，歪斜，比例失调
头重脚轻已是常态
倚靠房檐、树干
偶尔扶着烟囱直起身瞭望
像年迈的父亲
眼巴巴盼着远方归来的我
㈤
时光蚕食父亲的年轮
父亲就蚕食撂荒的土地
种下子孙满堂的地瓜、土豆
种圆脸笑面的向日葵
种辣椒、茄子、胡萝卜
也种不扎根的酸甜苦辣
在故乡父亲一生与草为敌
我却在荒芜的他乡
像一株摇摆不定的狗尾巴草
无处安身
㈥
空空如也的故乡
山是空的，水是空的，天是空的
只有我的行囊里塞满了故乡的细节
月光，蛙鸣，浓浓的乡愁，爹娘的唠叨声
如果在异乡
就用一株植物的名字唤我
不论是丁香，鸢尾，还是蒲公英
都是我卑微又朴实的乳名
在故乡，那些千里迢迢赶回来的
星星，燕子，帆船和春风
都是我相亲相爱的兄弟姐妹
一再与我完成相认
如此亲密，又如此陌生
㈦
故乡不再拥挤的旷野，日渐空寂
像衰老的子宫，裸露着孤独
漂泊的河水，流浪的草木，纷飞的雁雀
面对这些走失的亲生骨肉
沉默是平复苦痛的唯一选择
这注定是个萧瑟的秋天
为生活奔波的我，也要远走他乡了
离别是无法规避的歧途
我热爱着尘世，爱故乡
只是爱有时甜，有时也苦
㈧
故乡的秋天
可以忽略消化不良的野径
剪辑左缠右绕的炊烟
唯独不能少了从篱笆墙突围的蝉鸣
蝉鸣高一声，低一声，把正午的太阳喊出火星
又长一声，短一声，快一声，慢一声
锯断一场又一场的雨情
这些土生土长的乡音，质地固执
耐摩擦，呈分散又密集的抛物线轨迹
是医治乡愁的解药，也是散落在民间的咒语
是我铭记一生的长短句
有时在异乡，有时也在梦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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