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们合租着一副棺椁
牛莽
生来，我们就合租着一副棺椁
但总是为了下葬，相互争夺着定编有限的
阳光、雨水和土壤
当面划拳、行令、九曲流觞，称兄道弟
背地里各磨各的小刀子
只有智障、心梗、脑残那些人
他们才相互彬彬有礼
无论光天还是黑夜，递给对方的那双手
都热乎乎的，从没因风水宝地
相互亮着锋利
这副棺椁，现业已不堪重负。非常令人担忧
哪天会轰然崩溃
至时，我们能否寻找到一小块干净的地方
安葬灵魂
2.读一面镜子
从正面读，我读出了一双明亮的眼睛：
眼睛里的明亮阳光
阳光里的明亮世界
从背面读，我读出了一双黯淡的目光：
目光里的黯淡月色
月色里的黯淡世界
当我从侧面读，读出了那面镜子里
藏着的水银
其毒不多不少，正好够毒死一只貔貅
3.梦一直在做着
没有觉出晚风与晨风有什么不同
风力、风向、温度、湿度
唯一差异
晚风吹着吹着，就把太阳吹落了
把夜色吹起
晨风吹着吹着，把太阳吹了起来
把夜色吹落
一向自诩，自己就是个不醒的梦
晚风吹去，我做着
晨风吹来，我还做着
4.秋日我立于银杏树下
投下一枚又一枚金币
我还是拒绝了西风
不愿将我，残剩的半轮月转让给他
为归途照明
西风继续投下一枚又一枚金币
我虽不富有，但我铁了心地将半轮月
留作余生的盘缠
5.乘升降电梯我走向地铁站
一寸寸接近安静地心，一寸寸远离
喧嚣的尘世。我莫名地兴奋
当我从，升降电梯里走出
兴奋陡然消失
地心原来与尘世一样喧嚣
喧嚣紧紧拽住我的衣襟
“咣当，咣当”，一刻亦未曾撒手
6.不知愁滋味
面朝东西或南北，我静静地坐于井沿之上
点燃稀薄的夜色
不紧不慢，一口一口地抽着。但背
始终朝着口井
直到此时，我才真正理解，使我发惑一生的
背井离乡这个词的词意
那轮明月悄悄从井口
缘着我的后背，爬上了天空，自顾自地
照着阴晴和圆缺
2021.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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