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含混的气息和散裂的自由
——评林丽筠的诗

百定安


第一次读林丽筠的诗，体验是独特的。她的诗带有一种粘稠、含混的气息，取材（证）、路径、表述都充斥着散裂的自由。这是现代主义的诗歌介入。她汲取的手法，主要是西方的，尤其是二十世纪西方现代主义更后一点的，因而能够自觉地与浪漫主义时期诗歌的豪华抒情割席。

从她的诗歌气质中，我们能够感受到自艾略特到自白派再到垮掉派的影响。——当然，还不止这些。这些诗，搁置了客观性表达而致力于心象的描绘，个人主义，非逻辑，悖论，矛盾，颠覆等修辞，炸开了诗句，留下一地碎屑。不需读者知解，而只提供某种清澈之外模糊、无法定义的意念与语言行动。

其结构是戏剧性的，效果也具有一定的戏剧意义。她的诗，即便是独白式的，也有一个潜在的处理方式，即，必须有一个虚拟或实在的“对话者”或“倾听者”在场才得以完成。自白者从来不怕刀刃内卷，也不惧诗歌对他人与自己造成的双向夯击。她的词语是AI时代的反AI构成，仅凭诗歌特许的造词法，没有障碍地将许多不合时宜的词语粘合在一起，因而产生出别致的对立统一的黏性和不和性，使意义与歧义同时不可开交。

它们抵抗逻辑，反对固有的美学倾向，形式推波助澜，却又漫无边际。相较而言，我更喜欢她的非现实性叙写，符合她的天马行空，也能在一定程度上纠正她在对付“实在”题材时多少残留的某些思维套式，尽管那样看起来更加言辞凿凿。而虚无性的诗歌部分中语言的散漫与琐屑，也应该有所规束。

2023.10.23


附：
林丽筠诗三首


出海


：她一个人驾着小船出海了。
：为什么？
：因为她满怀对岸上那个人的嫉妒。
：可她不懂任何驾驶和捕捞的技巧。
：是的。她要和她的愤怒呆在一起。


如 果……


如果世界给我以热烈的吻
我是否会迷失，火苗般
在自身的虚假中燃烧？

如果我的嗓音，曾经风一样流浪
在无人的山谷和宽广的夜晚
而今成为枝型吊灯
悬挂于客厅中心
我赤裸的身体
如今穿上他们的衣裳

爱情，诗歌，谎言，没有哪一样
不以真理的浑厚说话

如果你遮蔽我，以篝火
以摇曳的身影

如果我被撕裂，只因为歌唱……


我俯身低低的星空


我俯身低低的星空书写
偶尔用笔拨动星星
排列：普绪刻、伊卡洛斯
阿里阿德涅……

头顶耸立
高高的人间，辉煌的
尖顶教堂。万家灯火沿
管风琴乐音急剧上升

孤儿，或者颤抖的倒影
在你晦暗的刻度？
我的额头没有涟漪
不管是石头
还是赞美诗

我垂下眼帘。头颅低下就是
仰起，黑暗——
就是光明，更深处——
就是更高，打开翅膀
就在下沉……

学习，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