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冕（外六首）
文／茅屋寒士

戴着高帽子，坐着牛车，在池塘边边行边唱
六七个孩童跟在后面嘻嘻
荷花也唱起来，唱到高潮的时候，牛车飞起来
腾云驾雾

他做了个梦。一阵风把牛车从云中打下来，摔碎了，摔成梅花瓣
池塘里的荷花也都被砸成梅花瓣
跳出来七八只青蛙给他按上高帽子，挂上牌子
反剪双臂，送他坐上飞机，又用竹竿把他捅下来



◆断裂


天与地又一次绝交了
树叶先和躯干割袍
碎花乱飞。等到溅出来的血是白色的
像盐。落地点成满世界的豆腐
去敷住乌克兰、加沙土地上的殷红



◆消失的边界


我原来是一只小小蓬间雀

“世界那么大”
我趴在鲲鹏的肩头，“扶摇直上九万里”
它飞累了，化为一条山脉。我独坐苍鹰渚上
岗峦是一支挑出来的鱼竿
钓出一片海
我是鱼钩上的饵


◆老残游记


他回到镇上。老街长大长壮了
石板路却瘦了，单薄了。挑出的幌子上的字丢胳膊丢腿
他拐进一家茶肆，一桌两老头脑瓜子上也都掉了老鼠尾巴
“我孙女学校什么体育，丫头片子背心短裤跳高。唉……练练咏春不强吗？”
“我家外甥女都不会说话了，一口咕噜鸟语，毛笔字不会，学校也不教颜真卿了。”
“去医院看病，楞把我塞进大圆舱去喂机器。现在的大夫呀，望闻问切都不会……”

他大喜，三步并两步。作揖
“您呐，我来为二位爷号脉！”


◆思想家


选美赛场跳进来一只青蛙。塌鼻梁、肿泡眼、厚嘴唇
衣衫褴褛，大肚子、光脚
“我与君孰美？”
美的理由无可辩驳。呱呱。评审团判他输了

他站着如蹲着，一动不动
蹲了一个白天，世界都是白的
蹲了一个黑夜，世界都是黑的
“我去死，你们活着”。呱呱。评审团判他死了


◆放逐


那个取经学得透视法解剖法的画师，漂洋过海回来了
他没给自己洗尘，却给千年前的飒露紫洗去铅华，卸去鞍鞯，拆去笼头
飒露紫立马立起，撒开蹄子，腾空，踏碎青云
长鬃撕破一路黑风

有人说它早已跨过了太平洋



◆古镇


一样的高大牌坊。那么多的沧桑，做旧的
一样的石板路。一手揽着粉墙玄瓦，一手牵着清清小河
一样的平平仄仄。砖雕、木雕、石雕和乌篷船，都是格律
店铺里卖的都是现代的东西，至少现代人做的
来来往往的人，有穿汉服的女子，也有扎小辫子还染一簇红发的男人
一样的都不是古人。女的没裹小脚，男的没挎褡裢
过小桥
进一茶肆，看见两个白头翁吟诗呢
我好像哪里见过，想了半天，出来
那不是宋之问和张若虚吗？

不好意思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