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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回家辞

贩卖大雪的人正拨出一列绿皮火车
花语枯萎，沙砾交出内心的禅定
就像我披头散发
打碎自己也装不下回家的陡峭

长河何其漫长，而光阴短浅
蛊痛而又泥泞的旅途
痴痴望着残水断桥，卸下翅膀
仅剩的一滴泪解构前世

月光尖锐。苦菜苜蓿草蚂蚱小青蛇
爬上山坡打开松针的天线，话已喑哑
一块老石头，忙于放牧世间庸俗


2.冰与火

我的大脑失控时就是一团火
我的关节胃肠疼痛时则是一块冰
我无法预料我会不会毁于一团火
或是死于一块冰
我可以预料的是
一团火焰的高度和一块冰的温度
都有无可估量的美
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3.光 阴

绿草蜢的瘦腿一蹬，九月
从一株苦蒿蹿上另一株苦蒿

灰蝶的簿书没有翻出子丑寅卯
让无精打采的草茎一路踉跄

干塘边，踩高跷的白鹤
冥想着一波又一波呷呷鸭声和鱼虾

旧栅外，开着旧历的野菊花
淡香一点也不敢招摇

柴院天井空阔，两把竹椅
一只坐着白发，一只坐着秋风


4.拦住视线的

有墙站立着，有瓦半躺着
近处的窗黑着一张脸，远处的楼踮起脚尖
它们做着同一件事，用沉默发出声音
张开臂膀，或者伸出一只手，却阻挡不住
一双视线和一首诗的延伸

阳台上有许多花盆
栽着冻死的和冻不死的天下
一片灰白色的天空挤过来
像一块从水里捞出来褪色的老毛巾
拧出一串鸟鸣

站着，跪着，爬着，躺着，飞着
那些风，那些云，那些山水，那些雷鸣电闪
尘世啊，我已经能够接纳你赐予我的所有，因为我发现
道路拾起的每一双脚印，西边的嘴说东
东边的嘴说西


5.立春

感受到冰凌花的气息
和雪花的洁白，白的刺眼
让人眩晕，可这一望无际的白雪
只是冬天的尾声
一个故事的结尾部分
仍然留下很大的悬念
等待春风
一点点拉开序幕
把春天剥离出来
这个过程有些缓慢
要用很长段时间来完成
一年一度的交结
人们开始欢庆
迎接新春，过大年
黄土地在脚下慢慢酥醒
一天天散发泥土的气息
春风会来的
过了这天
注定会有一个朋媚的春天
如约而至


6.立春的雨

雨声在上，缠绵一层一层薄雾
蛰虫始振，冲破一块一块泥土
母亲推开黑夜
为轻柔的天空注入满头洁白

木瓜树不断滴滴答答
翠绿的叶子挺直
果实半青半黄挂在雨雾里
滴着无数晶莹

这一切落进河里
无数的鱼吐着无数泡泡
又不断碎裂
震得岸边的桃树蠢蠢欲动

风滤去刺骨的冷，穿过桃枝
解开思乡的结
我听见母亲的斗笠允吸光阴
笠沿长出新的故事


7.春雪

昨夜，
山城被一场雪临幸，
梦见雪飘。

山脊上，雪如尘灰，
一个照面，
便被麻雀的翅膀拍落。

附近农舍，
一只花猫伸着懒腰，
轻轻爬过瓦屋。

今晚，欲去往梦里偷欢。
春情，雪一样薄。


8.祭祖记

在香雾中献上三牲，香表，烟酒，果品，饮料
在火光中送上冥币，纸钱，衣服，日常用品

香火交接阴阳  咒语沟通天地
太阳能念佛机一遍又一遍地念着大悲咒
冥币在腊月的风声里呼呼，祖先数钱的声音

有些动物生的最高境界是祭祀
比如红公鸡，羯羊，肥猪(当然是劁过的公猪)
有些事物存在的价值是化为灰烬
比如冥币，香烛……

子孙们各怀心愿 念着祭祖文，祭后土文，祭孤魂文
续丁纳福，求运求财，家族昌盛

有些事注定是被遗忘的，恩仇
有些人注定是被追思的，血亲


9.龙年遐想

春风吹过一次
希望就呼啸一声
谁不想又一次迎接春风

在巨龙回归的时候
人们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地球有多大，人心就有多大
祈祷吧，朝着巨龙双手合十——

一口气吞下核污染
让海洋像蓝天般无比纯洁
舀东海之水浇灭战火
拯救众生于苦难之中
来一个惊天劈雷
斩断瘟神魔爪，让
人类安康、天下太平……

祈祷吧，朝着巨龙双手合十


10.堆砌愁绪的人

他把各种愁绪码成方块
然后长短错落，堆砌成一行，一行
那不紧不慢，成竹有余的样子
恰似古人砌长城。块块经得起敲击
余音绕梁
尤喜以乡愁国愁作为原料
并将其咀嚼成泥
尔后像燕子一粒一粒层层叠叠垒起
柔软而有温度
每次都垒得眼噙泪水，甚至哽咽


11.飘过大地的歌声

枯萎的生命立住脚跟，露出文字般的筋骨与呼吸
雨雪敲击过时，留下象牙塔的灵感
日月炙烤过的，给予灰烬复燃的激情

长不出毛发的屋顶，精通天地所有的精华
接受的恩惠过多，它秃得更光滑，更彻底
留不住的鸟鸣声，如留不住的雨滴，纷纷四处逃匿
留不住的月亮，总会滑向黑暗之渊，绽放出黎明之花

屋顶通天的本领来自雨水不断地冲刷
它让依赖它攀爬的爬山虎，高不过炊烟的高度

当飙风席卷过，大地如爆米花似地结出高低暗疮
雪是它最珍贵的粉底，暂时遮掩它的苍老
粉底扑得太厚，太浓，总会失去本真的自然
新春是枯萎万物的复原之神


12.石头

江湖中一直有它的传说
能凝成一尊望夫的凄美
向海风细诉所有的深情
也能把一颗花心
分成许多粒种子

能圆滑得连最柔的水流
也蹭不着它的边儿
也能直楞得不破南墙不罢休

能抱成一团巍峨，耸入云天
也能化微尘黄沙，随风迁徙
最终，老江湖说：
石中能孕育出灵猴


13.悔恨的泪

泪觉得很无故。泪
觉得为那个事就流出来
不值

无家可归的泪
还想回到它温暖的出处
为应该所属的悲喜
再好好修炼一番

泪，确实找到了
它曾经走过的脸
但已不是当初来时的路
曾经收留过它的手帕
也已经破烂不堪

泪不知这是为什么？
赶泪出来的眼，衔着苦涩
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14.一匹红马患上强迫症

1
“白马患上强迫症就显得可笑
它也配？”
偏执的红马攒够了拇指的印泥
鲨鱼嗅到兴奋的气息

“为什么是我？我是谁？”
拿起刀子扎进自己大腿——
“我是大哥”
牙齿咬住了
咬不住额头的汗
一边分发新鲜的豆荚给小兄弟

2
秃鹫，不满于躲在阴影里分食腐肉
巫师把它变成鬣狗
腐肉还是腐肉，但台后走到台前
成为一个
角

掏裆毕竟不体面
也不是都能够获胜
它变成了一匹红马，尾巴是白的
威风凛凛，齿缝里塞着腐肉渣

3
冥想在火炉里美极了
红色的炉子
红得发紫的炉火
照得发紫的红马接近于黑
它又嗑开了印泥盒
一遍遍涂抹已经抹红的尾巴
齐刷刷地刀鞘挂左腰
一排白马等待它的响鼻

一排白马等待它的响鼻
齐刷刷地刀鞘挂左腰
一遍遍涂抹已经抹红的尾巴
它又嗑开了印泥盒
照得发紫的红马接近于黑
红得发紫的炉火
也患上了强迫症
烧塌了壁炉和木屋

是壁炉先塌的
那个时候整个庄园都在梦里


15.夜雨

今夜并不安静
雨，也没有想要安静
一个劲地下着，一个劲地敲击万物
发出它想要的声响
偶尔有风，侧身吹过
雨水露出破绽
夜雨开始为自己的下落不明而担忧
偶尔有伞撑开在雨中
雨水倾泻而下
夜雨并没有忍住孤独


16.画一张脸

找不到原因
却又感觉到很多原因
拿起笔肆意一挥
把脑海中映像涂染

说不清这是谁
我在什么地方见过
是什么原因
他给我印象深刻

这张脸在我脑海里
不分黑夜与白昼
想干什么就大刀阔斧实施
从来不问我

为躲避她的注视
捏起一只狼毫
用乘奔御风不以疾也的速度
留印在洁白如玉的宣纸上


17.离别滋味

送别的人群中
母亲向你挥动的手
突然捂住了她自己的脸


18.立春

庆幸自己在冬天收获了一场雪
现在，我拥有了迎接春天的
空旷与圣洁

无法原谅
在立春前夕生出一场病
让自己低落惆怅
错过红杏 淡忘梨花和映山红
它们让我成为
最后一个走进春天的人

我是最后一个走进春天的人
他们说，你进来吧
惊雷在头顶
雨水在横行
我想从自己身上
摘下一朵花献给春天
献给你们
对于你们春意盎然的善意
我能回报的就是一朵花了


19.北京

爷爷说你别想多了，哪儿
皇帝多，王爷多
妃子丫鬟也多。我记住了
半年想一次，一年想一次
后来一事无成……
就夜里想，梦里想
到了紫禁城，才发现虚位的龙椅
已无人觊觎
满街走的都是自己的天子


20.一条巨蛇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

以蛇的视角来看
生命是有运动规律的火球
一条足够大的蛇
能吃掉人类乃至太阳
一条巨蛇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
察觉着心火最旺的那个人
然后悄无声息地靠近
将那人团团围住
直到张开大口，露出毒牙
他才感到寒气袭来
当然，这只是我的想象
但我确实无意间瞥见
巨蛇的鳞片闪过某个角落
似乎它正在向我盘旋而来
它的某段身体从人群中滑过
分不清是脖颈还是腹部
只是没见过它的头
也没见过它的尾
我确信有这样一条巨蛇
刚从冬眠中醒来
它吐着信子，察觉着人群
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


21.雪夜

不敢轻易写雪，我怕一写
就玷污了它的洁白，还怕
一写就失去了它的踪迹——
毕竟二月的皖东，飞雪来自淮北
雪以无声度我，我站在层楼的对面
灯光照澈，我几乎看得见它的羽骼
楼居间逐渐动了起来，似乎要把雪花
一一揽过来。仿佛一群群白鹤飞落人间
因为我的看见，它们飞得更加纷纷扬扬
仿佛让你领悟，应对尘世的禅真法

群楼拢聚，修正了自己的空白
在雪花飞舞的带动下，有了动态
如烟，如雾，如一些轻小的事物
可能随时存在，也可能随时消失
放下悲喜，就是放下纷扰的俗世
在心里建设新的圣地，淡看风云
无论今生还是余生，梦里还是梦外


22.你追梦的足迹闪闪发光

闷热的夏夜街头，谁的
动听的歌声
像彩灯一样闪亮起来：

“崎岖里的少年抬头来
向青天深处笑一声
我要发誓把美丽拥抱
摘下闪闪满天星……”

歌声像洒水车驶过
清凉、干净了夜晚的街道
一个拄着双拐的少年手拿话筒
在音乐的伴奏下专注地练唱
一条空裤管在灯光下有些扎眼
苍凉的歌声抚动绿植的叶子
像信号塔发送的电波
打开了一幅幅荧屏的画面：

身残志坚的少年，怀揣歌唱的梦想
拄着双拐在漫漫长路独行
冷冷幽梦清，雪里一片清静
千山万水，人生悲苦
坚信“有我美梦作伴，不怕伶仃”
寻找登天路径，实现一生的抱负

少年啊，你虽然少了一条腿
但梦想给你插上了翅膀
不信你看，高楼人家的窗口里
探出多少只倾听的耳朵
不信你问今晚的东南风
是否送歌声抵达了诗与远方
少年啊，你虽然行动不便
但你追梦的足迹闪闪发光
不信请看，那双拐触地的声音
都化作了满天点赞的星辰


23.原

原来
原因
原点
雨夜最显著的特征
不是乌云遮挡月光的
原罪
只有闭上双眼，才知道
雨滴依然
是原封未动的
情有可原


24.写在时光的扉页

从出生的呱呱落地
名字，就随之写在了时光的扉页上
生辰时日，醒目地立于生命诗册的开篇

人生的空白页上，生命的笔尖
饱蘸时光的五颜六色，抒写
一章章人生的平凡与精彩

生平，或灰色或明朗
或黯淡或鲜艳，或平淡或精彩
在时光的演绎中，生命活在了
一块石头的站立里，名字与生辰
便写在了石头那不腐不朽的额头


25.留守者

在村庄，总能看见
东一块、西一块的石头

要么蒙上一层灰尘
要么蒙上一层苔藓

就是说时光
总想蒙住它们的眼睛
或把它们遗忘

这是一群白内障患者
也是一群，腿脚不灵腰腿痛患者

村头村尾、田头地尾
随处可见它们的身影

是啊，这是一群不能搬迁的石头
也是一群不肯搬迁的石头
不会喊痛，也不会叫冤

可一看到它们，我就惭愧啊
这村庄的最后留守者


26.中国年

我们
心照不宣
每年一次从不间断地扑向一场盛宴
大道上不管城市的还是乡村的
不分天寒地冻与春暖花开的地域
往家奔
什么也阻止不了回家过年的脚步

车站、码头、机场、高速路上
奔家去的人流，势不可挡
每个人心中都扯着一根线，那是充电的地方
任皇权更迭、王旗易帜
有钱没钱回家过年，大于一切
人们在家过春节，滋润亲情的初心
始终不改

几千年的磨难锤炼而根植的血脉
龙的传人对宗族的寻根问祖
编织着继承与未来
贴对联
挂灯笼

就算把全世界的节日，都写在日历上
也撼动不了华夏子孙对春节的向往


27.出租屋

我愿意快乐地活着
却充当了忧郁的房客
四十岁时，我向它求助
却想不到，遍地的蟑螂
天天给我请安

卧室，客厅，厨房，挤撞在一起
憋屈的，快要挤出眼泪
窗帘和床单，也都沾满了油烟
我的内心，半隐半明
不可思议地爱着它们

但最近运气有点背
一只老鼠突然跑进来
翻箱倒柜，偷走了我的睡眠
我若不吱声，它会更加嚣张
难不成我从这里搬走，空留笑柄？


28.孤

车道上，一辆“美团外卖”
夹在一群“饿了么”中间
像一只羚羊落入了狼群

一只麻雀
掠过空寂的天空
翅膀，没搅动起一丝的风

太阳落下去了

我，像一只舢板
汇入汹涌的人潮
跌跌撞撞，失去了方向

街灯亮了
闪过一只猫长长的影子

夜空里
只有那颗叫“家”的星，
一闪，一闪。


29.出走

石头不能吃，众所皆知
石头里长肉，没人相信
石头里长出了肉，白白的，白得不像雪，不像云
也不像骨
它确实存在，手取不出来
就像取不出火，取不出雷电
有人出个主意，靠刀子取，刀子一砍，一撬
石头就开裂了，肉就出来了
牙齿轻轻一嗑。肉就碎了
坚硬的皮肤深藏着柔软的心
被封闭了半辈子
下辈子，就要让它出来见见世面


30.时间的囚徒

它手边造一场沙尘暴的沙，所剩不多
无非是天寒地冻，暮色黑
无非是杀戮和拯救，都有着相仿的陡坡

也无非就是——
用一条路上的折返与鼓噪框定众生
用一刻装扮永恒
用向晚的身段，平齐了破晓

饥饿，辗转和不得不如此的呼与吸
勉强在列。而刮进体内的砂粒，与致命伤
仍是那警觉，和铁锈经年的期许

何妨里应外合，更烈更狂暴——
他要屋陷墙塌之后，还有房屋
腹稿碎成笔画之后，再生腹稿


31.车过南京

树梢有雪
站得那么高
依旧看不见太远

汤山也顶着白雪
附近的高速路
有点堵

车过南京
有好几个显示屏时刻提醒
谨慎驾驶


32.正午的尕海湖

雪山沉睡，白云投下棉花糖
三匹马低头吃草，剪影拉长梦的距离
淡蓝色的气息透明，虚空漫向远方

我突然闯入，像一个多余的情节
和隔世的慢镜头挤在一起
使湖面的寂静瞬间膨胀
雁鸭悠闲地游过来
似乎要，取走我卸下的满身风霜

我只是匆匆过客，也愿
与一株格桑花厮守片刻，让时光永久停顿
苍穹之上，神的睫毛轻轻颤动
大野之下，显现她没有皱纹的脸庞


33.提醒

当一只羊望着另一只羊
成为虎口之食
一株草目睹另一株草
被大风连根拔去
一条鱼眼见另一条鱼
落进了网里

任其自然管理报
根据目击者的叙述
一次又一次
在重要版面刊登
这血淋淋的教训
提醒广大草民
要提高自身的安全防范意识


34.春，未闻的花名

刚刚立春，有些雪还顽强地活着
残冰从瓦脊上滑落
冒充春雷，着实把场院里的大公鸡吓一跳
我忽然发现，沿着墙角
开了许多不知名的小花
淡紫色的花瓣，和风调情
张开的花蕊，努力着想表达什么
又什么也说不出
我查了一下花谱，却怎么也查不到
没过几天，又长高些许
好像就等着专家来命名
远远望去，像给春天镶了一道边
这些小花静静地开着
无意和花盆里那些大家贵族争秀
就像我的邻家小妹
进进出出悄无声息
有一天，终于接到
某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35.年终总结

不想要的持续窜高
想要的疯狂跳水

这一年，场面话能脱口而出
所有的刺都向内生长
伟岸的身躯越来越接近大地
放得下日渐卑微的自尊

这一年，味觉退化，痛感麻木
忘记了追随站台奔跑
视力模糊，看得见的看不见的
皆可从毛毛虫蜕变成蝶

这一年，一样热烈地爱着春天
错过花期，可能只是水土不服


36.走向别处，我

不像牛，更像一个寄居蟹
住在别人指定的命运
除了影子一无所有。过去的经历还未发生
面孔和别人相互模仿，身体如蛇
无法自动调节体温。在后山坡
不停用秦砖汉瓦建筑自己的长城
思想随波逐流，情感亢奋过
好在已经冷却，也许太冷
但不敢横眉冷对得了忧郁症的花朵
梦想在一个干净的夜里，用钳子夹住春天
通过水中的街道，爬向生存的别处
那里新的矿脉正在形成
我的精神有望局部获得解放
现在只想钻进牛角尖，顶高上层建筑


37.心有寺庙

它很空
经常不知道在哪里

只有风吹得足够大
才会敞亮

有时开正门
有时开侧门
有时候没有门

就是这样的寺庙
寺庙里，住着一尊菩萨
唯一的菩萨

祂说，我是泥巴做的


38.番石榴

一棵番石榴树上
有我的青涩，也有他的苍老

荒草中突然出现一张邋遢、布满皱纹的脸
让我有些措不及防
我事先想过很多种撤退的路线，最后都在一声咳嗽中乱了阵脚
少年和老年的对持，持续了很多年

今年又是一个丰收的季节，番石榴掉了一地
我站在树下，却再也听不到
让我心慌、恐惧的那一声微弱的咳嗽声

我在树下站了很久
那些泛白的番石榴，没有一颗我想要摘下


39.白雪心脏

这是一个实例
文湖公园正在脱离低级趣味
我自幼是学习领袖思想的红孩儿
懂得高级趣味的低级含意
可脱离它是个难题
你看；白雪心跳开始缓慢

相信来年春暖
公园里的花红叶绿并没特殊含意
它们失血的教训很多
到六月够不够？开膛，缝合
深究后涌出蜜
由高往低或由低到高；趣味是什么味
我双手插兜，顺便将厕纸退回低处
雪来不及苏醒；一列游园的
少先队员，刹那染红了雪的心脏


40.对故乡的真情告白

故乡在一部白氏族谱落坐
不等于故乡雪一样白
那口古井有过丰沛的清水，喂养出三教九流
一桶月光抚摸过的井水
喝出了个不会跨枪骑马的我
对故乡：好话多说，丑话收起
像一支笔，从一张白纸站起
寻找准确的语言
诗写祖屋孵化出属鸡的啼鸣
故乡就我一个不知廉耻，以诗人自诩
写一些无用之诗
没有为故乡增添过一砖一瓦
几十年，只在梦里
回去几次
在跪拜的地方，安抚了我疲惫的双腿
却安抚不了祖屋，在雨天
漏水的滴答声
唯有在诗里把自己写成鸟
不管风雨如何暴虐
心飞老巢依旧


41.致2024

如果可以
如果只用一个词告别2023
告别所有的过去，我愿意用“相信”
而不是用“希望”

请别再说没有一个冬天不可逾越
君不见，那些风雨兼程的人
他们血还热
他们闯过疫魔鬼门的牙关还在
走进年关，齿虽寒
他们却还在渴望，苦尽甘能来

请别再说，我们比任何时候都更接近梦想
希望与梦想的种子
只能播洒在清明的春天
君不见
有人星辰大海，波光粼粼
有人望洋兴叹，尘埃满面

是时候了

当辞旧的钟声响起
当新年的第一缕阳光照见东方
请相信时间已经重启
请相信时间的每一寸利剑
都是剑光的簇新
请相信每一缕渐长的阳光
都在传递着温暖的力量

请相信寒极必暖
君不见冰雪消融的荒原，野草正在萌动
请相信花木会发芽，孩子们会长大
请相信再卑微的鸟巢也拥有自由的翅膀

你我生而平凡，没有人愿意去历经磨难
活着，我们都须努力
请相信，每一次艰难的付出都不再被辜负
请相信，时间的沙漏终将留下生命的痕迹

请相信祸福相依，请相信否极泰来
请相信没有一块乌云能长久地遮蔽太阳
新世纪的河流正在奔腾向前
正在涤荡出清新的河床
惟德动天，无远弗届
请相信这就是崭新的天道东方

看清了凛冬的真相
你我依然热爱烟火，依然心怀慈悲
用微光温暖微光，用火种传递火种
在欢笑和泪水中我们蓦然回首
埋藏心底的那簇青春之光从未熄灭

请相信这世界还有爱，还有不再迟到的正义
请相信唯有爱与正义才能穿透所有的黑暗之光
时间的缝隙处，浮生未歇
阴霾的日子终将被诗意的阳光照亮

君不见千帆过尽
青山依旧在
请相信守着云开，日会出
雾必散

君不见病树前头
柠月虽逝，桑榆非晚
请相信守着初心就是守着一方净土
就是守着最好的自己

未来已来，不忧不惧
走进2024
请相信清明的中国，人间值得
请相信永不言弃的——你自己


42.春汛

你来时，毛毛雨还没下，梨花还未开
两只蜗牛，几点残雪立在枝头

面对春天，彼此探出的触角
是点亮的荧光棒

它们似乎捕捉到了对方身上异样的气息
甜蜜，开始漫延

那边，两位老人肩并肩坐在千层石上
这是花开前的时刻，万物淌着阳光

你含胸抱紧自己，好像一松手
就会和花苞一起汹涌出一条多情的河流

1、3、6、11、12

1、3、14、17、21、25、30、38

1，3，11，25，26，32

1、4、15、40、42

1、2、3、6、42

1.16.21.38.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