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止马
邓漠涛
之十
我每天出门见山
一片田野生长五谷杂粮
一条小溪流向闽江
一朵白云在村子上空
一会儿是马，一会儿是龙
运气好的时候是菩萨
雪也喜欢这片土地
有时在山头上
一呆好几天
对人间的烟火百般依恋
现在，这些雪在我头上
生了根。现在
我用雪祭祀逝去的岁月
我的一生雪白
正好用来写诗
2025年1月5日
之十一
我有一座湖，每一年
都要带上影子在湖面上走一回
湖四周有山林，有一个小村庄
晴朗的日子，它们也坐在湖面上
远远望去，是湖拥抱了我
拥抱了山林和村庄
近看时，是我和山林、村庄
紧紧地抱住湖水
仿佛这座湖水是我们抱出来的
这种想法如湖水般清洌
风来的时候，也没有太大风浪
甚至，我都不敢相信
当一道闪电划过湖面
整座湖，还能波浪不惊
甚至，湖也不相信
我被现实的闪电一次次划过
依然能回到湖边
在湖边，学一位垂钓者
一坐就是一天
尽管，我从来没有想到从湖中
钓起自己想要的鱼
2025年1月12日
之十二
常看到敬老院两位老人
一男一女，一前一后
有时，女的站在那儿发呆
男的就站在前面等着
久了，男的说一句：走吧
女的跟上来，并不靠近
就像月亮带着一颗星星
不离不弃
有人告诉我，他们不是夫妻
但我说，我们的父母都是这样走路的
走了一辈子，若即若离
从未走散过
2025年1月13日
之十三
围在一堆，或蹲或坐或站
他们是不规则生长的树
东家长西家短，没有谁是不变的主题
谁也不愿成为主题
但唱主角是固定几个
有些人永远是听众
十五岁那年，我成为他们的话题
也只是新鲜了三二天
他们单纯的日子
总能找到新的事和人
来填充
实在没话题了，就聊鬼
他们敬重鬼，给鬼上香烧纸钱
鬼让他们婆娘不敢夜间出门
正好收拾家活
他们从不说出鬼的姓名
生怕鬼说活过来
窜进他们中间
拖走其中一个
聊完鬼，天色很晚了
那个唱主角的说了声
说了一晚鬼话，该回家抱婆娘了
一时间，夜幕上的星星
也跟着少了那么多
2025年1月14日
之十四
有万亩竹林，就有万亩大雾
大雾中住着竹林人家
有姓氏就有宗祠
宗祠里藏着血脉
族谱里的名字，摸上去
都能感觉到他们的呼吸
像笋，听到拨节的声音
我曾试图从中找到血脉中
荣耀的一丝血迹
并把它抽出来，像
从雾中抽出竹鞭
我惊叹他们的沉默
如雾弥漫着，从不喧嚣
但气场宏大，雾仿佛来人间散步
人也是来尘世散步
雾散去时，宗祠周边的村庄
升起一缕缕炊烟
它们替人到天空散步
2025年1月15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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