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与现代语境互嵌中的历史洞察
             
海恋
《海葡萄》也是沃尔科特的代表作之一,收录于同名诗集《海葡萄》中。在这首诗里我们能看到他的诗歌另一个显著的写作特点:多元文化融合,古典与现代语境互嵌,通过重构史诗、激活自然意象,探索语言的边界,赋予本土文化、历史以史诗般的庄严。这首《海葡萄》,能够很明显地看到,诗人借用了荷马史诗《奥德赛》中的神话故事,截取了“归乡”这一古老的诗性命题,隐喻了人类对于家园的渴望与回归的艰难。将古典与现代、西方与加勒比的文化交织在一起,暗示内心的战争跨越了时间和空间,成为人类共同的命运。
   
如果了解了诗人的生平和写作背景,这首诗的主题意向便不难理解。但一些特殊意象的象征意味仍值得仔细推敲。此诗曾多次重写,题目也有所改动,最早版本为《酸葡萄》,后改名《海葡萄》。经查找相关资料,“海葡萄”应是原产于热带美洲和加勒比地区的寥科灌木或小乔木植物,果实坚实有楞,一颗一颗像葡萄簇拥在一起,故名“海葡萄”,联系诗歌内容,诗人以此为题,应隐喻归乡之旅的甘苦与酸涩。归途漫漫,如此艰辛的旅程,“微帆已厌倦了群岛”,但那条纵帆船仍在加勒比海逆风而行,这里,诗人引入了奥德修斯漂泊十年,重返故乡的故事情节,以相似的历史样貌相比照,映射着孤苦无依的漂泊之旅是人类共同的宿命。
   
“就如在每只海鸥的疾呼中/听见瑙西卡之名的通奸之徒;”这是整首诗中相对难解的一句。《奥德赛》中,奥德修斯在风暴中落难,被冲上费阿刻斯人的岛屿,岛上的公主瑙西卡救下他并想以身相许,奥德修斯惦记故乡的妻子和儿子断然拒绝。在这段故事里,奥德修斯展现的是一个爱人和一位父亲的担当。然而,在整场战争中,没有一个人是无所背负的圣徒。覆巢之下无完卵。每个人都是被战争倾轧的一粒碎石,同时又可能是导致家族离散、故土难归的负罪之身。从战争的残酷性来看,像奥德赛这样顶天立地的英雄何尝不是“通奸之徒”?他的刀剑之下何尝不是血肉之躯和无辜的生命?“无人得以和平。”是的,无论是海上的漂泊者还是踩着凉鞋的登岸之人,都无法逃脱战争的荼毒。
   
“那战争始于特洛伊失掉它旧日的火焰,/始于盲巨人的巨石让波谷起伏”,揭示了人类历史中暴力与苦难的根源及巨大影响。巨人波吕斐摩斯将鏖战十年,归家途中的奥德修斯拘留于西西里岛并吞食了他的伙伴,从而引起英雄的机智反抗,最后被戳瞎了一只眼睛,成了独眼巨人。而奥德修斯也因傲慢和对巨人的戏弄而遭致更多的诅咒和灾祸。诗人通过神话意象的跨时空嫁接,揭示了暴力历史的延续性与互渗逻辑。种下一粒仇恨的种子必将结出不计其数的果实,特洛伊的火焰熄灭之时,恰恰是更多历史争端的开卷之刻,“这场远古战争在贪恋与责任之间永不终结”,巨人波吕斐摩斯愤怒的巨石必将激起加勒比海的千层浪涛,而每个被征服的特洛伊都会孕育新的征服者。多么深刻的反思!一个伟大的诗人就是洞悉一切事物运转规律的觉醒者。
   
整首诗通过古典与现代的互映,历史的回望,殖民暴力的深刻溯源,撕开了史诗的浪漫外衣,暴露出亘古不变的原罪逻辑和权力法则:特洛伊木马与贩奴船的货舱,装载着同一种文明恶变的细胞。而伟大的六音步诗节(古典文学和神话)虽然为人类提供了理解自身命运的介质,并从审美的角度,使心灵得以抚慰,但它们并不能完全解除现代人内心的困惑与痛苦,更不能解决历史循环往复的现状,这既是对古典的反思,对传统的致敬,也是对现代困境的深刻洞察。
附:
海葡萄
德里克.沃尔科特
鸿凯(译)
那光中的微帆
厌倦了群岛,
一艘纵帆船在加勒比海逆风而行
向家驶去,可能是爱琴海上
驰往家乡的奥德修斯,
父亲和丈夫的
渴望,在粗糙扭结、酸涩的葡萄树下,就如
在每只海鸥的疾呼中
听见瑙西卡之名的通奸之徒;
无人得以和平。这场远古战争
在贪恋与责任之间永不终结,无论
对海上漂流者,或对眼前这位登岸之人皆是如此,
他正踩着凉鞋,蹒跚中步行回家,
那战争始于特洛伊失掉它旧日的火焰,
始于盲巨人的巨石让波谷起伏,
翻涌的浪中,伟大的六音步浮出
终成为加勒比的海浪。
古典能给人慰藉。但,还不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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