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冯强生的诗《锦上添花》

张幼军


《锦上添花》是诗人冯强生聚焦挖煤工的命运、情感和生活轨迹的系列诗篇《挖煤者说》里的众多精彩篇章中的一篇。是别具喜庆气氛的、颇具喜剧色彩的一篇。


《锦上添花》写得好哇！
首先，“锦上添花”这个题目就拟得好！好在，高度浓缩了挖煤工的一场美满的婚配。为什么这么说呢？“锦”，即织锦、锦绣意，这里代指热闹非常的喜庆婚宴；“添花”，这里指喜上加喜、好上加好，美上加美——寡妇再婚有身孕啦！

其实，这首诗岂止是题目好；岂止是题目高度浓缩的好呢；整首诗，都高度浓缩了富有地方色彩的、职业特色的、传统的民间的民俗文化元素。这些“文化”如果不做高度浓缩，九句诗无论如何写不下。浓缩了的诗句，理解起来就不很容易，就需要“稀释”，也就是有必要做一些解读。

“年过四十的他，娶了守寡三年的她”。为什么“他”年过四十了才娶老婆？这个，原诗没有说，可能原因难以穷尽。或因“他”穷；或因“他”长得不怎么样，女人们都瞧不上“他”；或因“他”条件高了，高不成低不就，一年又一年就这么很快荒晃过去了，错过了最佳成婚期，以至到了不惑之年不得不咬一咬牙，决定娶一位寡妇为妻，给自己的人生做一个交代？在此，没有必要穷尽“他”超晚婚的原因。也许就是后面的那个原因。既是决定迎娶寡妇的“她”，“她”又为何迟迟不应聘，而一拖三年呢？这个，原诗也没有说，原因也可能有很多。或因“她”开始的时候瞧不上“他”了，自己虽成寡妇，婚配已无优势可言，可“他”也太老了；或因“她”三年之中还没有走出失爱的阴影，还沉浸在丧偶的悲情之中不能自拔；或因家人和亲戚朋友们的反对；或因“她”根本就不喜欢“他”？更有可能，有一根“礼教”的绳索的羁绊——“她”还没有开窍，在固守女子须“从一而终”的古训？也有可能，这地方的旧俗，女子丧偶须得守寡三年方可再婚？没有必要穷尽“她”一拖三年的原因。也许就是最后面的那个原因。

好，三年守寡期满，寡妇可以谈婚论嫁矣！男方的“他”须得拿聘礼娶“她”呀。那么，拿什么作为聘礼呢？“据说是用沉甸甸的煤果子作为聘礼”的。拿煤果子作为聘礼？这就奇怪了，为什么是用煤炭作聘礼呢？可能因为穷嘛，拿不出“三转一响”或“三金一银”或“新三大件”等等更为像样一些的贵重物；要不是穷，何以挨到不惑之年娶寡妇呢？不是说“雪中送炭”解人之困，是最大的诚意吗？作为挖煤工人，闪闪发亮的煤果子才是最贵重的聘礼哩，要知道，煤果子这可是煤中之精华、之精品啊！  

果然，“他”一片真诚“最终感动了一颗长满苔藓的心”。这里，诗人把“她”的心用没有多大作为的苔藓来形容，说明丈夫死后，“她”已心如死灰，心已荒芜，无所求无所欲更无所欢的心理状况。这就相互印证了很多：“他”的穷？“他”的真诚？最有可能是“她”当年从一而终的决心！可喜的是，“她”最终在“他”的真诚精神感召下鼓起了打破传统习俗的勇气、鼓起了重新开始新生活的勇气；而且，也有可能“她”并非不想有自己新的生活，也是可能被那根绳索所系太紧，而一旦“她”下了决心要打破传统的桎梏，挣脱羁绊，天空骤然大亮；此时“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就和“他”好上了，就未婚先孕了！

何以见得“她”迫不及待就好上了、未婚先孕了呢？

这还不明显吗？“喝喜酒那天，新娘子忽吐酸水”了，新娘子“满脸通红，难掩羞态”，新娘子喝喜酒那天露馅啦！

孕妇吐酸水，可不能用什么“传统文化”来解读，应该是“她”妊娠反应了。属于医学妇科产妇知识范畴。可是，天下未有结婚生子经历的大男人，哪里知道这个“秘密”呢？很奇怪，“心花怒放的他，像发了一笔意外之财”——“他”居然知道？但，这也并不能说明“他”比别个未曾结过婚的男人更有这方面的学问。那说明什么？说明这对新婚夫妇感情非常好，“她”把很多未曾结过婚的男子不知道的关于女人的很多秘密告诉给已经是自己男人的“他”了；甚至，或许把“我已经有了”的绝密事体泄露给“他”了。而“他”却傻呆呆的，当时还将信将疑哩！一旦自己的女人婚宴上当众吐起了酸水，“他”的疑惑彻底消除。所以，“他”才高兴得不得了，觉得自己发了一笔意外之财哩！谁说不是呢？人说，老来丧子为人生之痛；那么，不惑之岁得子，何能不金贵、何能不是一笔大财喜票子哇！

在如此“双喜临门”的大喜庆的婚宴上，大家是不是应该说些祝福恭喜的话呀？

那是当然啦！

但是，大家都是些“陈词滥调”的套语：“祝一对新人结婚快乐”啦！“祝您幸福”啦！“祝百年好合”啦！“祝永结同心”啦！“祝白头偕老”啦！“祝早生贵子”啦！“祝多子多福”啦……

“还是矿长有文化，出口妙语连珠/说奉子成婚，等于龙出海、凤又鸣 /等于枯木逢春、梅开二度、锦上添花”。

矿长？是位大学生硕士生矿长吧？好有文化哟，文绉绉的，啥意思嘛。

好。我来“翻译”给您听。这位矿长先生确也妙语连珠炮一样说了这么一大串。意思是说——
我们的这位挖煤老兄苦尽甘来，晚婚晚育，人到不惑成婚，等于枯木逢春，一片兴旺气象，仍不失有好福气啊！大家看，这位新娘子今日喜结良缘，等于梅开二度哟！更可喜者，新娘子在这盛大的喜庆的婚宴上，还奉上了他们的爱的结晶，这就使得这场婚礼，喜上加喜，如同锦上添花，就更美满，更令人羡慕啰！

矿长对“他”和“她”的这场婚事很是高看一眼，用了很多赞美的语言。在矿长眼里“他”是终于打开了这扇高大的婚姻之门，登上了婚姻的殿堂，并且是要开始畅游的出海之龙，再说，人到壮年其爆发力难以限量呀；而“她”是在深深幽幽的煤井的井口的枝头高歌的美丽的金凤凰，金凤凰的歌喉很动听，“她”已经很久没歌唱了，当“她”再次亮起那美妙的嗓音，是要迷倒一大片人的哦！

《锦上添花》这篇佳作，真的很有嚼头。人的人生命运、生活轨迹，人的艰难苦痛、悲伤欢喜，人的多少纠结忧虑、多少微妙的心思，更有多少传统的、民俗的文化因子等等大容量的内容都隐含在仅九行诗行间，须细细地去品味。任何单个的所谓解读和赏鉴都不可能做到完美，还可能是蹩脚的。千万读者的赏读合起来才是完美的再创啊！


附：
锦上添花

冯强生


年过四十的他，娶了守寡三年的她
据说是用沉甸甸的煤果子作为聘礼
最终，感动了一颗长满苔藓的心

喝喜酒那天，新娘子忽吐酸水
心花怒放的他，像发了一笔意外之财
低眉顺眼的她满脸通红，难掩羞态

还是矿长有文化，出口妙语连珠
说奉子成婚，等于龙出海、凤又鸣
等于枯木逢春、梅开二度、锦上添花

读冯强生的诗《锦上添花》

张幼军


《锦上添花》是诗人冯强生聚焦挖煤工的命运、情感和生活轨迹的系列诗篇《挖煤者说》里的众多精彩篇章中的一篇。是别具喜庆气氛的、颇具喜剧色彩的一篇。


《锦上添花》写得好哇！
首先，“锦上添花”这个题目就拟得好！好在，高度浓缩了挖煤工的一场美满的婚配。为什么这么说呢？“锦”，即织锦、锦绣意，这里代指热闹非常的喜庆婚宴；“添花”，这里指喜上加喜、好上加好，美上加美——寡妇再婚有身孕啦！

其实，这首诗岂止是题目好；岂止是题目高度浓缩的好呢；整首诗，都高度浓缩了富有地方色彩的、职业特色的、传统的民间的民俗文化元素。这些“文化”如果不做高度浓缩，九句诗无论如何写不下。浓缩了的诗句，理解起来就不很容易，就需要“稀释”，也就是有必要做一些解读。

“年过四十的他，娶了守寡三年的她”。为什么“他”年过四十了才娶老婆？这个，原诗没有说，可能原因难以穷尽。或因“他”穷；或因“他”长得不怎么样，女人们都瞧不上“他”；或因“他”条件高了，高不成低不就，一年又一年就这么很快荒晃过去了，错过了最佳成婚期，以至到了不惑之年不得不咬一咬牙，决定娶一位寡妇为妻，给自己的人生做一个交代？在此，没有必要穷尽“他”超晚婚的原因。也许就是后面的那个原因。既是决定迎娶寡妇的“她”，“她”又为何迟迟不应聘，而一拖三年呢？这个，原诗也没有说，原因也可能有很多。或因“她”开始的时候瞧不上“他”了，自己虽成寡妇，婚配已无优势可言，可“他”也太老了；或因“她”三年之中还没有走出失爱的阴影，还沉浸在丧偶的悲情之中不能自拔；或因家人和亲戚朋友们的反对；或因“她”根本就不喜欢“他”？更有可能，有一根“礼教”的绳索的羁绊——“她”还没有开窍，在固守女子须“从一而终”的古训？也有可能，这地方的旧俗，女子丧偶须得守寡三年方可再婚？没有必要穷尽“她”一拖三年的原因。也许就是最后面的那个原因。

好，三年守寡期满，寡妇可以谈婚论嫁矣！男方的“他”须得拿聘礼娶“她”呀。那么，拿什么作为聘礼呢？“据说是用沉甸甸的煤果子作为聘礼”的。拿煤果子作为聘礼？这就奇怪了，为什么是用煤炭作聘礼呢？可能因为穷嘛，拿不出“三转一响”或“三金一银”或“新三大件”等等更为像样一些的贵重物；要不是穷，何以挨到不惑之年娶寡妇呢？不是说“雪中送炭”解人之困，是最大的诚意吗？作为挖煤工人，闪闪发亮的煤果子才是最贵重的聘礼哩，要知道，煤果子这可是煤中之精华、之精品啊！  

果然，“他”一片真诚“最终感动了一颗长满苔藓的心”。这里，诗人把“她”的心用没有多大作为的苔藓来形容，说明丈夫死后，“她”已心如死灰，心已荒芜，无所求无所欲更无所欢的心理状况。这就相互印证了很多：“他”的穷？“他”的真诚？最有可能是“她”当年从一而终的决心！可喜的是，“她”最终在“他”的真诚精神感召下鼓起了打破传统习俗的勇气、鼓起了重新开始新生活的勇气；而且，也有可能“她”并非不想有自己新的生活，也是可能被那根绳索所系太紧，而一旦“她”下了决心要打破传统的桎梏，挣脱羁绊，天空骤然大亮；此时“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就和“他”好上了，就未婚先孕了！

何以见得“她”迫不及待就好上了、未婚先孕了呢？

这还不明显吗？“喝喜酒那天，新娘子忽吐酸水”了，新娘子“满脸通红，难掩羞态”，新娘子喝喜酒那天露馅啦！

孕妇吐酸水，可不能用什么“传统文化”来解读，应该是“她”妊娠反应了。属于医学妇科产妇知识范畴。可是，天下未有结婚生子经历的大男人，哪里知道这个“秘密”呢？很奇怪，“心花怒放的他，像发了一笔意外之财”——“他”居然知道？但，这也并不能说明“他”比别个未曾结过婚的男人更有这方面的学问。那说明什么？说明这对新婚夫妇感情非常好，“她”把很多未曾结过婚的男子不知道的关于女人的很多秘密告诉给已经是自己男人的“他”了；甚至，或许把“我已经有了”的绝密事体泄露给“他”了。而“他”却傻呆呆的，当时还将信将疑哩！一旦自己的女人婚宴上当众吐起了酸水，“他”的疑惑彻底消除。所以，“他”才高兴得不得了，觉得自己发了一笔意外之财哩！谁说不是呢？人说，老来丧子为人生之痛；那么，不惑之岁得子，何能不金贵、何能不是一笔大财喜票子哇！

在如此“双喜临门”的大喜庆的婚宴上，大家是不是应该说些祝福恭喜的话呀？

那是当然啦！

但是，大家都是些“陈词滥调”的套语：“祝一对新人结婚快乐”啦！“祝您幸福”啦！“祝百年好合”啦！“祝永结同心”啦！“祝白头偕老”啦！“祝早生贵子”啦！“祝多子多福”啦……

“还是矿长有文化，出口妙语连珠/说奉子成婚，等于龙出海、凤又鸣 /等于枯木逢春、梅开二度、锦上添花”。

矿长？是位大学生硕士生矿长吧？好有文化哟，文绉绉的，啥意思嘛。

好。我来“翻译”给您听。这位矿长先生确也妙语连珠炮一样说了这么一大串。意思是说——
我们的这位挖煤老兄苦尽甘来，晚婚晚育，人到不惑成婚，等于枯木逢春，一片兴旺气象，仍不失有好福气啊！大家看，这位新娘子今日喜结良缘，等于梅开二度哟！更可喜者，新娘子在这盛大的喜庆的婚宴上，还奉上了他们的爱的结晶，这就使得这场婚礼，喜上加喜，如同锦上添花，就更美满，更令人羡慕啰！

矿长对“他”和“她”的这场婚事很是高看一眼，用了很多赞美的语言。在矿长眼里“他”是终于打开了这扇高大的婚姻之门，登上了婚姻的殿堂，并且是要开始畅游的出海之龙，再说，人到壮年其爆发力难以限量呀；而“她”是在深深幽幽的煤井的井口的枝头高歌的美丽的金凤凰，金凤凰的歌喉很动听，“她”已经很久没歌唱了，当“她”再次亮起那美妙的嗓音，是要迷倒一大片人的哦！

《锦上添花》这篇佳作，真的很有嚼头。人的人生命运、生活轨迹，人的艰难苦痛、悲伤欢喜，人的多少纠结忧虑、多少微妙的心思，更有多少传统的、民俗的文化因子等等大容量的内容都隐含在仅九行诗行间，须细细地去品味。任何单个的所谓解读和赏鉴都不可能做到完美，还可能是蹩脚的。千万读者的赏读合起来才是完美的再创啊！


附：
锦上添花

冯强生


年过四十的他，娶了守寡三年的她
据说是用沉甸甸的煤果子作为聘礼
最终，感动了一颗长满苔藓的心

喝喜酒那天，新娘子忽吐酸水
心花怒放的他，像发了一笔意外之财
低眉顺眼的她满脸通红，难掩羞态

还是矿长有文化，出口妙语连珠
说奉子成婚，等于龙出海、凤又鸣
等于枯木逢春、梅开二度、锦上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