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永恒——周川《琥珀》诗歌赏析
文/童小序
第一章:构思与立意
绽放与凋零、繁茂与萧瑟、荣与枯、兴与衰,世间万物,无论生命周期长短,都终将经历生死轮回,如同流星划过天际,又如日升月落。
地球这颗蓝色星球,已存在约46亿年。在这漫长的岁月中,地壳运动让动植物、山川河流缓慢或骤然发生着变化,有些则以化石形态保存下来。琥珀,是其中最为独特的一种。它将数千万年前的昆虫、植物甚至空气瞬间封存,仿佛时间被凝固,成为穿越时空的信使。 这种凝结了瞬间与永恒的自然奇观,不仅记录了远古生命的印记,更引发了人类对个体生命与宇宙时间的深刻思考。诗人周川的《琥珀》一诗,正是对这种瞬间与永恒思考的艺术呈现。接下来,我会分为三个章节对《琥珀》诗歌进行解析:
第一章:构思与立意
第二章:《琥珀》诗歌赏析
一、自然与生命的交响
二、自然界生死较量与生命哲思
三、琥珀——瞬间·永恒
四、历史传承与回响
第三章:总括与感悟
《琥珀》是一首集寓言、童话故事、传说、哲理和叙述于一体的叙事抒情诗。它将叙事与抒情巧妙融合,通过讲述琥珀的故事,诗人抒发了对自然、生命、时间和记忆的深切感悟。
诗歌《琥珀》以奇巧的构思和深刻内涵,受到众多读者的关注和好评。探讨其构思,周川老师在《漫谈散记·关于诗》中曾说:“时空交错、虚实并联、随情转换、流畅自然。写之前只有一种情绪,不知要表现什么,随着情绪越来越饱满,主题就出来了,特别顺理成章,特别自然。这次是个尝试,让情绪跟着诗走,让立意随着诗展开...”
于是,我顺着周川老师的思路走下去,逐一捋顺脉络,越来越接近庞大系统核心时,令我惊叹不已:整首诗由四条线交织着体现生命、自然、情感和时间的主题。线索之间相互渗透、彼此映衬,使得诗歌内容丰富、意蕴深远。
本章将围绕这一严谨构思,简要梳理四条线索如下,为进一步理解诗歌的内涵奠定基础。
1.叙事线展开: 从蜘蛛捕食到扇坠,这条线索构成了诗歌的叙事骨架,讲述的是一个跨越时空的故事。
2.哲理线贯穿:哲理线并非独立于叙事和抒情之外,而是贯穿始终,与叙事线和抒情线或并行或缠绕。从琥珀的形成开始,诗人就在思考生命的偶然与必然、时间的流逝与凝固、记忆的短暂与永恒等哲理问题。这些思考伴随着叙事的演进,逐渐深入,并在诗歌的结尾达到情感高潮。
3.抒情线铺陈: 诗人情感随叙事延展,从对自然奥秘的惊叹,到对童年回忆的缅怀,再到对生命易逝的感慨,层层递进,渲染了诗歌的情感氛围。
4.意象虚实交错: 诗中虚实结合,琥珀、蜘蛛、彩蝇等具体意象与时间、记忆、生命等抽象概念相映交错,丰富了诗歌的内涵。彩蝇暗示着生命的短暂和无常,蜘蛛代表生命的顽强,而琥珀则象征时间的凝固和记忆的封存。
《琥珀》的立意深远,它不仅仅描绘了琥珀这一自然奇迹,更通过叙事与抒情相融合,对生命、时间和自然进行了深层次的哲学思考,折射出浩瀚的宇宙与深邃的生命哲理。这种将细微之物与宏大主题无缝衔接的表现手法,颇具难度,也正是这种挑战,赋予了《琥珀》很高的艺术和文学价值。诗中既有蜘蛛捕食彩蝇、老奶奶讲故事等生动的叙事情节,又有对生命短暂无常、时间凝滞永恒、自然神秘力量的抒情表达,二者相辅相成,使得诗歌既富有故事性,又饱含深挚的情感。
第二章:《琥珀》诗歌赏析
一、自然与生命的交响
捕捉诗歌主题,展现自然景象与生命律动
很久很久以前
有一座高山
山上好多大树
手挽着手肩并着肩
那棵老松树,又一次
在夏夜里失眠
浓密的松针
轻拨着月弦
月儿越唱越弯
风也流连忘返
云,把心事
揉成雪白的一团
诗歌内容的第一部分,作为“引子”,包括初始时间、地点和自然景观,为后续故事情节展开作铺垫。
“很久很久以前”,宛如一把缀满星光的钥匙,轻轻转动,便开启了通往童话秘境的大门。这句充满稚趣的开场白,裹挟着时光的魔力,瞬间将读者拽入对未知充满遐想的童年幻境。此刻,让我们循着这缕怀旧的气息,踏入诗中的高山密林,去探寻一段瞬间与永恒的传奇故事。
高山巍峨,古木参天。夜色渐浓,那棵老松树又一次在夏风中辗转难眠,它轻颤满枝松针,恰似拨动月弦,月儿引忧唱愁,如眉弯弯;晚风脚步徘徊,林间流连;云朵心事纠结,将万千思绪揉成雪白的一团。
树、月、风和云联袂演奏着自然交响。静谧的夏夜,暗潮潜动,与其说是莫名的悲凉,不如说是生命原力的涌动——每个意象都在为即将发生的故事蓄力。
树会“手挽手”相依,松会“失眠”怀想,月能“歌唱”抒情,云懂“揉碎”心事。传神笔墨赋予自然生灵鲜活的情绪:“挽”字勾勒出树木并肩而立的亲昵;“唱”字让月亮的银辉化作悠扬乐音;“拨”字精准传递松针的颤动频率,“揉”字赋予云朵雕塑般的质感。
短短三节诗,却犹如戏剧幕前序曲般精妙。从“很久很久以前”的梦幻叙事起点,到高山大树的全景铺陈,再到老松树失眠的情绪转折,最终以云的心事收束,完成了一整套漂亮的起承转合。正如周川老师在《漫谈散记·关于诗》中所言:“没有空置的道具,每一件都应物尽其用。”这些寻常的意象,每每暗埋伏笔,以“此时无声胜有声”的留白艺术,在读者心中种下好奇的种子,为后续“自然界的生死较量与生命哲思”的展开,预留出无限想象空间。
二、自然界生死较量与生命哲思
暗示生命存亡与自然选择的主题
在老松树的怀抱里
一粒蜘蛛忙着结网拉线
夕阳西下的时候
它饥肠辘辘等来了晚餐
有只彩蝇
撞进了蜘蛛的餐盘
小夜曲戛然而止
死亡之吻开始上演
第二部分,彩蝇死亡,为琥珀形成埋下伏笔。
诗歌紧承前文,老松树仍在,引出蜘蛛和彩蝇,这部分以彩蝇死亡结束。篇幅短小但结构紧凑,情节跌宕。
特写镜头缓缓推进,聚焦老松树:一只蜘蛛正忙着结网拉线,夕阳的余晖映照在针叶间那张斑驳、若隐若现的蛛网上——美丽表象下暗藏杀机。无人知晓谁会成为它的晚餐。周遭悄然无声,就连清风都蹑手蹑脚地屏住呼吸。
有只彩蝇哼着轻快的小曲儿,突然撞入蜘蛛精心编织的泛着金色的餐盘。刹那间,小曲儿戛然而止,彩蝇被牢牢黏住,成了蜘蛛的盘中餐。
诗的前两句节奏稍缓,气氛平和:“在老松树的怀抱里/一粒蜘蛛忙碌地结网拉线/夕阳西下的时候/它饥肠辘辘等来了晚餐”;后两句节奏骤紧,彩蝇的突然出现与自投罗网,让气氛瞬间凝固:“有只彩蝇/撞进了蜘蛛的餐盘。一个“撞”字如电影镜头的特写,0.01秒的冲击力形成视觉留白。“小夜曲戛然而止/死亡之吻开始上演”,“小夜曲”同时被“撞”断,“死亡之吻”以浪漫的哀恸,交织出美与死亡的悲剧。
前后对比形成强烈冲突性张力,仅用“忙”“等”“撞”“戛然而止”“死亡之吻”这几个关键词,便串联起从备战到速战速决的全过程。用词精准利落,节奏缓急与内容呼应,赋予了诗歌呼吸感,环环相扣推向高潮。读来如临其境。
在这场自然界的生死对决中,暗含“适者生存”自然法则,但诗歌超越了简单的强弱判断:蜘蛛的“忙”是有意的生存本能,彩蝇的“撞”是无意识的自由行为。
现实虽残酷,却是生命轮回的必然。蜘蛛与彩蝇的相遇,不仅是生存的较量,更是生命意志的碰撞——“小夜曲”猛然撞上“死亡之吻”,连老松树的针叶都因这突如其来的撞击而微微颤栗。当生命轻盈的翅膀直接对冲生存铁律时,猎手获胜,而猎物也曾以鲜活姿态闪耀过瞬间。
生命存亡与自然选择的结果已然显现。故事是否接近尾声?《琥珀》作为长诗,第一部分以自然意象铺垫氛围,第二部分以彩蝇“阵亡”收束。松脂的滴落主体(老松树)与琥珀形成有何关联?蜘蛛又将卷入怎样的故事?
接下来,请随诗行走进第三部分:琥珀——瞬间·永恒。
三、琥珀——瞬间·永恒
琥珀作为化石,是瞬间与永恒的完美结合,凝固时间和记忆
风走了云也走了
走不了的天空海一样湛蓝
老松树沉声长叹
热泪悄然
生命是这样的美丽
连死亡都呈现出绚烂
一个是最后的舞蹈
一个是最后的晚餐
第三部分:琥珀的形成过程,彩蝇是因,“热泪”是果。
这部分内容,以五节搭建起深邃的哲思空间,采用分段式意象叠加的手法,沿着“老松树热泪→生命与死亡→松脂滴落→形成过程→永恒意义”的脉络层层推进,在瞬间与永恒的张力中,完成对生命与时间的诗意延伸。
诗的前两句:“风走了云也走了 / 走不了的天空海一样湛蓝”。易逝的风云与恒久不变的天空,形成动、静对比,暗喻瞬间与永恒。
风不知何时已掠过山川,卷走了最后一片云絮。老松树仰望湛蓝如海的天空,不禁“沉声长叹”,感慨世事无常如这风云变幻,它的“怀抱”本该是生命的庇护所,怎么就成了生死场?!一滴饱含悲悯的“热泪悄然”坠落。
“生命是这样的美丽 / 连死亡都呈现出绚烂”。一个“连”字转折,将诗歌推向情感高潮。诗人在此直抒胸臆,点明死亡并非生命终止,而是以另一种形式绽放极致光芒:一个在梦幻中永恒轻颤——“最后的舞蹈”;一个在决绝里永远凝视——“最后的晚餐”。两个极具画面感的意象,连定格都带着灼伤眼眶的美!既赋予死亡仪式般的庄严,又暗示琥珀封存的瞬间如同生命谢幕前的永恒定格。这种将死亡诗意化的表达,打破了人们对生命消逝的固有认知,使生死的对立在艺术的视角下圆融自洽。
那滴老泪
如彼岸飞来的大山
降临了毁灭
却与仇恨无关
就像出生时
在混沌里挣扎
更像出生前
在黑暗中长眠
千万次天雷地火催生
阵痛了多少年
只为换一次
沧海桑田的轮转
“那滴老泪 / 如彼岸飞来的大山”,那滴松脂如彼岸飞驰而来的大山,轰然坠落。微小的松脂对比“大山”,凸显松脂坠落瞬间所蕴含毁灭的力量,将气氛推向又一个高潮。然而,“降临了毁灭 / 却与仇恨无关”一句骤然转折,溶解了毁灭的悲剧色彩。让毁灭不再是恶意的消亡,而是自然法则下生命形态转化的必经之路,为后续琥珀的形成铺垫出超越生死的哲学意韵。
“千万次天雷地火催生 / 阵痛了多少年”,在描绘琥珀的形成过程时,将地质变迁比作生命诞生的阵痛,赋予松脂蜕变神圣的仪式感。而这句“只为换一次 / 沧海桑田的轮转”中的“换”字堪称神来之笔,它将漫长的自然演化转为主动的生命选择,使琥珀从单纯的化石升华为时间长河的“见证者”。这种拟人化的表达,让冰冷的地质运动融入了生命的温度与使命感。
末节以“只为换一次/沧海桑田的轮转”在高潮中悬停。这句是对琥珀形成过程的总结,更是对“瞬间凝固为永恒”主题的完美诠释。当琥珀在千万年后重见天日,它封存的是远古生命的形态,是一段被凝固的永恒时光。这一意象余韵悠长,既呼应开篇天空的永恒,又为诗歌第四部分“历史传承与回响”埋下线索,让瞬间与永恒的辩思在时空交错中延续。
四、历史传承与回响
作为诗歌赏析的结束部分,强调诗歌在时间跨度上的意义和对未来的影响
是个夏天的傍晚
太阳挂在远山
还没有
和沉默的森林说晚安
女孩追着蝴蝶
一路翩翩
红花绿草天使精灵
好美的画卷啊,不敢多看
有株紫罗兰
涨红了小脸儿
微风中
摇摆着期盼
白蝴蝶颤动双翅
轻吻着紫罗兰
小女孩放慢脚步
大眼睛一闪一闪
一颗硕大的琥珀
依偎在花下
淡金色的眸子
凝视着蓝天
第四部分,发现琥珀,讲诉琥珀的故事。诗歌结束。
某个夏日傍晚,天边绽放着朵朵云霞,给这片山林披上了一层绚丽薄纱(再现故事开篇时场景)。夕阳,还热情地挂在远山,尚未和沉默的森林道晚安。
山坡上,小女孩欢快地追着白蝴蝶,轻盈在花红草绿间。微风摇曳着紫罗兰的花裙,它那泛着红晕的小脸儿上写满了期盼,像是在等待什么…一切,都为琥珀的惊鸿一现做足了铺垫。
画面停留在这株紫罗兰花下:“一颗硕大的琥珀/依偎在花下”,这颗淡金色的琥珀如深邃的眸子“凝视着蓝天”。历经沧桑的它,仿佛在回忆曾经发生过的一切,似乎想起了在很久很久以前那个夏天的傍晚,天空也是这样湛蓝:风云易逝,天空却永恒。这些记忆,封存在剔透的松脂中,经历千万年的静默,终于在这个夏日黄昏,伴随着太阳的余晖,被小女孩唤醒......至此,我们恍然大悟,那株紫罗兰为何“涨红了小脸儿/微风中/摇摆着期盼”,原来是渴望琥珀被善良呼唤,期待它惊艳于世的这一刻!诗的每一句都蕴含玄机,每个角色都担负着特殊使命,它们如同星辰,围绕琥珀这颗太阳,次第展开,最终推向整首诗的巅峰。
从沧桑、沉重的远古,一个转身,我们就轻轻回到了生机勃勃的当下。 第四与第三部分形成鲜明对比,如同穿越时空之门,引领读者从久远的地质深潭游回现世的粼粼波光。“是个夏天的傍晚”,成为全诗的时空转折点,它巧妙地建起了一座自然史诗与人类记忆之间传承的桥梁。
“太阳挂在远山/还没有/和沉默的森林说晚安”,这句暖心的问候,为“传承”主题定下了轻松且深沉的抒情基调。诗的语言朴实却生动,一个“挂”字,仿佛为夕阳按下了暂停键,其温柔的力量可谓小切口撬动了大时空,与前文“松脂滴落”的动态描写形成鲜明对照,一静一动,巧妙呼应,暗藏着时光流转的张力。夕阳西照的景象在这里被拟人化,看似平常的一句“还没有说晚安”,以四两拨千斤之势,消融了亘古叙事的宏大,将跨越千万年的历史融入人间烟火,让抽象的地质变迁鲜活可感。同时顺带出“沉默的森林”,而这片森林正是从远古的“参与者”(见证松脂滴落)变成了现代的“沉默者”,随故事情节发展,森林自然退居背景,却依然是一切故事的基底,“沉默”恰是“传承”的基石。这些词性的选用,给故事增添了温暖、灵动的生活意趣,也让我们感受到诗人在结构上的匠心独运。
夏日的傍晚,不仅仅是一个时间的节点,更是一个传承的象征。 琥珀,这颗凝固的时光,见证了自然界的桑田沧海,也承载着生命的记忆。它静静地依偎在紫罗兰花下,等待着被发现,被理解,被传颂。小女孩的纯真、紫罗兰的期盼,以及那双凝视着蓝天的淡金色眸子,都在诉说着一个关于生命、时间和传承的故事。这个故事,如同琥珀本身,将穿越时间的长河,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再次闪耀、再次回响。这,便是诗歌的力量,也是历史传承的真谛。
风停了、云散了
天边又升起新月弯弯
女孩手捧着琥珀
就像今天手捧着昨天
蝴蝶飞走了
彩翼闪闪,也许
瞬间和永恒
只隔着一层单薄的鲜艳
紫罗兰睡着了
花梦香甜,也许
毁灭和新生
就是一梦一醒的转换
夜风吹过
有多少故事在风中散乱
黎明时
绿草中就开满了鲜艳
那是不再依附什么的灵魂
独自
在晨曦中
回归她的天真、烂漫
又是一个夏天的傍晚
一架凉椅一把蒲扇
一个老奶奶给孙女儿
讲起自己的从前
那颗琥珀
做成了扇坠
摇摇晃晃
说着从前的从前
“风停了/云散了/天边又升起新月弯弯”琥珀被发现,风和云似乎已了却一桩旧事,愉快如“新月弯弯”并开心离去。对应之前两句:“风走了云也走了”“月儿越唱越弯”。场景重现,却因时间的流逝和变化,意境截然不同。 “女孩手捧着琥珀,就像今天手捧着昨天”精彩!女孩手捧着承载珍贵时光与记忆的琥珀,将岁月的流转和沉淀巧妙地概括为昨天和今天。
为小女孩“引路”的“蝴蝶飞走了”,那一抹“彩翼闪闪”仿佛是松脂中彩蝇的翅膀,千万年后依然栩栩如生……随着节奏的舒缓轻松,场景的细腻描写和情感的逐步推进,让读者慢慢沉浸其中。
“瞬间和永恒/只隔着一层单薄的鲜艳”。在阐述哲理时,节奏略有变化,变得稍显凝重,怎能不令人感叹:生命或漫长如老松,或短暂如彩蝇;但无论长短,皆应有光彩照人的瞬间。这样,即使瞬间但精神永恒,而永恒则是由多个瞬间的精彩组成。
“紫罗兰睡着了”,它的花期一岁一枯荣,待到梦醒时分,已是新生。人生又何尝不是如此?生命的轮回“就是一梦一醒的转换。”精辟!一个人若得此觉悟,他也定会看淡生死、且从容一世。
多少俗尘往事尽在夜风中消散,当晨曦初现,广袤的原野蔓延着灿烂。本真的灵魂需要自由的滋养、需要放逐在广阔天地,才能散发出善良、正义的光。正如这句:“那是不再依附什么的灵魂,独自,在晨曦中,回归她的天真、烂漫”。或许这就是“毁灭与新生”的真谛吧。
“又是一个夏天的傍晚”,场景回到现实,时间跨越了几十年,曾经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如今也已步入老年,但琥珀却将她的记忆和故事保存了下来。小孙女依偎膝下,老奶奶蒲扇慢摇,娓娓道来“讲起自己的从前”......
尾声:“那颗琥珀/做成了扇坠/摇摇晃晃/说着从前的从前”。琥珀扇坠中封存着彩蝇和蜘蛛,一个关于生命和死亡的故事。这个故事,老奶奶用生动的语言将琥珀与历史、记忆相连,寓意深刻地传递给了她的孙女,甚至更多的人。它强调的是生命传承和历史的回响,留给读者无尽的遐想空间。结尾处的节奏趋于平缓,余韵悠长,读完后久久沉浸在诗歌营造的氛围中。
《琥珀》宛如一首跨越时空的歌谣,不仅记录了某个夏日傍晚的美好与感动,更承载着对生命、时光的感悟。在未来的岁月里,无论时代如何变迁,《琥珀》都将作为一份珍贵的文化记忆流传下去。当人们诵读这首诗时,依然能透过文字,触摸到那个充满诗意的世界,感受诗人对生活、对自然细腻而深沉的情感,它会在不同的心灵中唤起共鸣,成为连接过去、现在与未来的精神纽带 ,让诗歌的魅力如同琥珀一样,在时间的长河中依然散发着光芒。
第三章:总括与感悟
《琥珀》以丰富的意象、灵动的笔触与深邃的哲思,围绕琥珀的形成与传承,用88行精彩诗句编织出一幅跨越时空、兼具诗意与哲理的生命画卷。
如果用一句话来描绘这首诗,它更像是一颗闪耀着智慧光芒的珍珠。下面,我会从构思与创作、意境之美、思想内涵、结构之美、艺术个性等五个方面予以概括阐述。
1.珍珠的孕育过程与诗歌的创作过程相似:
珍珠的形成需要沙粒进入蚌壳,经过长时间的磨砺和包裹,才能最终形成一颗美丽的珍珠。《琥珀》,从自然景象的观察到人生哲理的思考,再到语言的锤炼和意象的构建,都体现了诗人的匠心独运和精益求精,这种创作过程的艰辛和最终成果的美丽,如同珍珠的形成,经历了时间的考验和艺术的打磨。
2.珍珠的光泽与诗歌的意境之美相似:
珍珠以其柔和而温润的光泽而著称,这种光泽不是刺眼的炫耀,而是内敛、含蓄的,需要细细品味才能感受到它的美。《琥珀》也营造了一种独特的意境之美,“那是不再依附什么的灵魂/独自/在晨曦中/回归她的天真、烂漫”: 结尾部分,灵魂在晨曦中回归天真烂漫,这种超脱和纯净,似珍珠的光泽,需要读者静下心来,慢慢品味,才能感受到其中的韵味和美感。
3.珍珠的珍贵与诗歌的思想内涵相似:
珍珠是珍贵的宝石,具有很高的价值。《琥珀》也蕴含着深刻的思想内涵,将死亡比作出生,认为两者都是生命过程中的必经阶段,都在“混沌”和“黑暗”中进行。
以紫罗兰的“一梦一醒”来比喻“毁灭和新生”的转换,将哲理融入自然景物之中,仿佛珍珠般将智慧包裹在美丽的外表之下。这种思想内涵的深刻性,堪比珍珠的珍贵,使诗歌具有了持久的生命力和艺术价值。
4. 珍珠的圆润与诗歌的结构之美相似:
珍珠通常呈圆形或椭圆形,线条流畅,形态优美。《琥珀》的结构也安排得非常巧妙,从老松树下的微观视野,到小女孩手中的琥珀,再到老奶奶讲述的从前,层层递进,起笔“很久很久以前”和结尾“说着从前的从前”中间穿插“是个夏天的傍晚”“又是个夏天的傍晚”“风走了云也走了”“风停了、云散了”等,将不同的时空和故事串联起来,形成一个完整、有机整体,若珍珠的圆润、余韵悠长。
5. 珍珠的独一无二与诗歌的艺术个性相似:
每一颗珍珠都是独一无二、不可复制的,《琥珀》也以其独特的艺术个性在茫茫诗海中熠熠生辉。它着墨细腻、意象丰盈、哲理深幽,这些已在之前有所阐释。其语言简洁而富有对比和张力:“毁灭与新生”“瞬间与永恒”的辩证关系贯穿全诗,松脂滴落是“死亡之吻”,却孕育了琥珀的永恒;紫罗兰“沉睡”与“黎明开花”暗喻生命循环。节奏张弛有度、韵律自然流畅,如“夜风吹过/有多少故事在风中散乱/黎明时/绿草中就开满了鲜艳”,营造出沉静而富有哲思的风格,宛若一颗闪耀着智慧光芒的珍珠,在浩瀚的诗海中脱颖而出。
正如这茫茫诗海包容了无数珍宝,周川老师的诗篇也闪耀着多元的光芒。 除了《琥珀》这颗温润的珍珠,还有更多如《春祭》这样充满生命力的诗作。如果说《琥珀》像一颗凝固了时光的树脂,将瞬间封存成永恒,那么《春祭》则像一首生命的赞歌,生生不息。
《春祭》中,“千万次生死轮转 / 哪次重生不是在春天”,以崖柏的生死轮回展现生命的循环,与《琥珀》中蜘蛛、彩蝇被凝固的瞬间形成对比。一个强调生的循环与希望,一个展现死的静穆与永恒。两者都触及了生命本质的哲思,但《琥珀》更显沉静内敛,它将生命的思考融入自然景物的细腻描绘中,如“浓密的松针/轻拨着月弦”,诗意浓郁,需要细细品味。
周川老师在谈及《琥珀》创作时说:“长诗难免会松软不结实,如果掺杂进一点人物情节,就可能会避免这类毛病,比如《春祭》、《琥珀》,有个故事框架,内容就会结实很多,长、短诗都是这样。补充重要的一句,构思人物或情节,一定要有现场感,要让自己和读者都能如身临境。”
对此,我在解析《琥珀》时深有同感。或许是因诗的长度和丰富的内容,导致结构上稍显松散,但结合琥珀形成的历史时空跨度和诗的故事性来看,这种舒缓的节奏、内敛、深沉的情感抒发,则恰如其分的体现了诗歌的厚重感。理解了诗人是刻意而为之。
《琥珀》所展现的诗风,正是遵循了周川老师秉承的创作原则:“努力表现诗中出现的人物,尽量用白描的手法,简单、传神,给人想象的空间,要给诗留一个缺口,让读者走出去…情感能多维流动,诗就活了。”正是这种简单和白描,体现出“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的境界。文学功底的培养,更在于“体悟”的积累,这也是我们诗歌爱好者始终追求的目标。
至此,这篇近 9000 字的长评即将画上句号,还真有些不忍收笔。走进《琥珀》,仿佛走进了一座瑰丽堂皇的宫殿,徜徉近半月以来,熟络了这里的每一扇琉璃窗、雕花门,习惯于踱步回廊、仰视穹顶。但我无法走出诗的意境之美,仍在思索那些我的语言到达不了的留白。耳边隐隐听到那片远山在呼唤、还有那个夏天的傍晚、那棵老松树下淡金色的眸子......故事仍在继续,也许某一天的课堂上,一个小女孩正在为全班同学大声地朗诵这首诗,我想,《琥珀》也一定会像天上的星星,辉映在我们的记忆里,汇成璀璨的记忆的天河。
我相信,这颗“时光琥珀”,以其编织的自然史与人类史的双重叙事,在生死、古今的辩证中,唱响一曲关于生命、传承与永恒的赞歌。而它,也定会成为文明长河中闪烁的精神星火,让远古的风与诗人的思绪在诗行中温柔共振。
附:《琥珀》原著
周川
很久很久以前
有一座高山
山上好多大树
手挽着手肩并着肩
那棵老松树,又一次
在夏夜里失眠
浓密的松针
轻拨着月弦
月儿越唱越弯
风也流连忘返
云,把心事
揉成雪白的一团
在老松树的怀抱里
一粒蜘蛛忙着结网拉线
夕阳西下的时候
它饥肠辘辘等来了晚餐
有只彩蝇
撞进了蜘蛛的餐盘
小夜曲戛然而止
死亡之吻开始上演
风走了云也走了
走不了的天空海一样湛蓝
老松树沉声长叹
热泪悄然
生命是这样的美丽
连死亡都呈现出绚烂
一个是最后的舞蹈
一个是最后的晚餐
那滴老泪
如彼岸飞来的大山
降临了毁灭
却与仇恨无关
就像出生时
在混沌里挣扎
更像出生前
在黑暗中长眠
千万次天雷地火催生
阵痛了多少年
只为换一次
沧海桑田的轮转
是个夏天的傍晚
太阳挂在远山
还没有
和沉默的森林说晚安
女孩追着蝴蝶
一路翩翩
红花绿草天使精灵
好美的画卷啊,不敢多看
有株紫罗兰
涨红了小脸儿
微风中
摇摆着期盼
白蝴蝶颤动双翅
轻吻着紫罗兰
小女孩放慢脚步
大眼睛一闪一闪
一颗硕大的琥珀
依偎在花下
淡金色的眸子
凝视着蓝天
风停了、云散了
天边又升起新月弯弯
女孩手捧着琥珀
就像今天手捧着昨天
蝴蝶飞走了
彩翼闪闪,也许
瞬间和永恒
只隔着一层单薄的鲜艳
紫罗兰睡着了
花梦香甜,也许
毁灭和新生
就是一梦一醒的转换
夜风吹过
有多少故事在风中散乱
黎明时
绿草中就开满了鲜艳
那是不再依附什么的灵魂
独自
在晨曦中
回归她的天真、烂漫
又是一个夏天的傍晚
一架凉椅一把蒲扇
一个老奶奶给孙女儿
讲起自己的从前
那颗琥珀
做成了扇坠
摇摇晃晃
说着从前的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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