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六首
邓漠涛
静守时光
树脱去叶子
把阳光露给坐在树下的一对老人
灯笼和对联依旧红艳
老爷爷一脸静默
仿佛还在回味刚刚度过的新年
一旁的老奶奶似乎看懂了他的心事
微笑着看他
像当年,他们在相亲
她微笑着,耐心地等待他
开口定下婚期
左手
父亲一生信任左手
左手持筷吃饭
左手插秧、割稻、砍柴
扫盲夜校老师不允许
左手写字
父亲读了一年
只学会用右手写自己的姓名
父亲最成功的事
是用左手养活了一家人
最得意的事
是让我们兄妹几个
学会用右手做事
成功地融入大众之中
放下
邻居奶奶落水去世
母亲要我带上她去送奶奶一程
葬礼上,母亲要求我
替她向奶奶跪拜
过去,这位奶奶常因琐事
跟母亲争吵
俩人已经许久不相来往
参加完葬礼回来经过河边
母亲突然说道
河水洗干净了她
我也应该原谅她了
原来,信佛的母亲
并不想将俩人今世的恩怨
带去来生
一双布鞋
父亲去世时
母亲给他换上一双亲手纳的布鞋
说是穿上它下辈子还能走到一起来
煤
夜晚的天空是一块硕大的煤
有人用月亮和星星
点燃取暖
不敢取暖的人,正在地下挖煤
矿灯照不亮他的脸
煤在灯光下不发光也不燃烧
煤是抱团而死的沉默者
它们在一场地壳运动中
埋入深深的地层
重见天日的那一刻起
煤随时准备为人间烟火
再燃烧一次
我们看到它们燃烧
成为灰土
为死去的草堆一个坟墓
哑巴
他用手势
反复、耐心地比划
他试图走进我们的世界
我们试图拉他入圈
他比划着我不懂的手势
我说着他听不到的话儿
这世界需要
众多的欲望压在心底
我和他保持着各自的失望
再见时,互不言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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