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剑帆
诗人李小雨(1951-2015)曾担任《诗刊》常务副主编,她在2011年的一次讲座中针对诗坛“无难度、无标准”的现象,提出了衡量“好诗”的六条明确标准:
1.思想与时代。诗要有历史眼光和人性深度,从普通事物中挖掘超越性意义,做“时代风涛的表达者”,避免浅表化。
2.生活与转化。诗根植于真实生活(哪怕是粗糙的),通过情感加工与意义重构,在看似无意义处发现或打破意义,融合真实与想象。
3.想象与空间。诗人以新鲜的感知激发想象,与事物保持审美距离,创造独立的诗意世界,经历“从像到不像,再回归本质之像”的提炼过程。
4.意象与细节。“诗用意象说话”,细节是意象的根基,体现个人独特体验。“细节即生活的脉动与呼吸”,缺了它,诗便失去生命。
5.构思与凝练。好诗需构思巧妙,追求“小中见大、出人意料”的简洁表达。无构思不成诗,无精妙构思不成好诗。
6.语言与韵律。诗的语言需具感染力(抒情性)与节奏感(内在韵律),风格可多样(“朦胧透明”或“尖锐有摩擦力”),关键在于语言内在“气”的流动。
奥登认为,真正的大诗人至少需满足三个半条件:创作量充足;题材与手法涉猎广泛;对人生有独特洞察且风格独创;是诗歌技巧的行家;创作力能延续至晚年。
无论是李小雨提出的好诗标准,还是奥登界定的大诗人条件,都在强调诗歌是讲究技巧且具有一定难度的艺术。由此我们需要警惕一种观点:认为诗越趋近大白话、越接近日常口语越好,甚至主张丢弃韵律、结构、意象、修辞等基本要素,仿佛将口语分行便成诗。有人以杜甫、白居易为例,实则是一种误解。
杜甫被称为“诗史”,因其以悲天悯人的情怀,深刻记录了唐王朝由盛转衰的社会巨变。他的《三吏》《三别》虽相对直白,但其意义更多在于政治关怀;而真正体现他文学巅峰成就的《登高》《春望》,何尝是“大白话”?元稹的名篇中,哪一首可归为“口语诗”?白居易的《赋得草原送别》虽相对浅显,小部分作品甚至被称之为“老妪能解”,但他的代表作品《琵琶行》、《长恨歌》又哪里是什么口语化写作。当下一部分诗人热衷白描琐碎事物与个人情绪,其视野与深度远不及杜甫。更需警惕的是,一些“口语诗”滑向浅薄,沦为不讲技巧的“口水诗”和“警句”,其艺术性堪比小学生作文,不过是分行的句子。
真正的“简单”并非粗糙。如燎原在《新世纪诗歌及相关问题辨析》中所言,顶尖诗人的技艺已达“技进于道”之境,技巧高度内化才显“无技巧”,经典作品中“技”与“道”本就浑然一体。而众多模仿者并未抵达这一境界,他们的“口语诗”不过是缺乏美感与深度的随意拼凑。真正的返璞归真,应如美玉般温润深厚,而非玻璃般单薄透明。
总之,诗歌是艺术不是宣传。真正的好诗常因思想深度与语言创新而存在阅读门槛。若仅以“通俗易懂”为标准,那经典选本《古文观止》中的文章,又有多少人能完全读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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