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五首
大吕
一块田地的变迁史
从村北口出来向西,原来是一片荒地
长草,长野花,当然还长着两排
稀稀拉拉的防风林。多年来
村民们似乎忘记了这里可以长庄稼
后来,大爷爷也许觉得这样太浪费
于是种过几季瓜豆。再后来
这块地终于被生产队纳入了耕作计划
除了花生红薯,记不清还种过什么
如今,这块田地周围地貌变化很大
太阳升起时,已经看不到它后边
那座土丘。父亲当年耙地时的晨曦
大爷爷种瓜豆低洼之处的水坑
只在我脑海里还不时泛着光亮
熟悉这块田地地貌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玉米
一生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长高
它以这样的姿态,与那些高处的事物对话
比如鸟雀,天空。当然还包括风
虽然低处也有风,可能高处更流畅一点
然后拔高停止,像一个人瞭望一下
好继续赶路。这种沉静又像
一段音乐到一个高潮之后的转圜
此时它开始积淀,这是另一种形式的上升
而红缨和硕大的叶面也一天天在舒展
是的,世界还是需要抒情性歌唱
只是吐纳和站立更无声和坚韧
而根部正抓紧大地汲取,如血液输送
总体而言,玉米属于喜热的植物
冬季就缩进粮仓,紧密得像人类的团结
这些鸟的鸣叫正隔开着什么
我固执地认为鸽子和鹧鸪是同一类鸟
每当我发现它们的时候,总是在鸣叫
一声声,悠长或急促。有时是停顿和沉默
它们的鸣叫让世界显得更为宁静和悠远
仿佛不如此,它们便无事可做
人间的所有意义都必须由鸣叫提示
有所不同的可能就是:鸽子由此
划分天空,区分上下左右
而鹧鸪却是站在另一个制高点上
分开异乡和故乡,宣示时间的流逝,让一个人感觉到
苍老似乎是一瞬间的事情。鸣叫正慢慢
隔开前尘和旧事。短暂即永恒
董永生活在别处
灯光是黄昏以后,乃至夜晚
才徐徐展开的事物。那时天光转暗
神说要有光。但是它们未必是
唯一会发亮的物体。还有磷火
还有星光,甚至匍匐而行鬼怪的眼睛
而这些光亮在乡村都有些瘆人
细细品味,还是灯光最温馨
虽然它们照亮的范围十分有限,可能
穿不透一堵墙,可能总被漆黑淹没
我这里说的灯是油灯,它的黑烟
曾经熏染过我们鼻孔和头发的那种
而比它明亮一点的仅有汽灯
不过特金贵,只在唱大戏时才会点亮
最常见的戏文是天仙配。唱了那么多年头
仙女却始终没有下凡。董永活在别处
刨花
坚硬之物并不永远如此,被时光消磨
被一种力量推动,整体化为琐屑,
都可能发生变化。譬如刨花
纷披如雪,一团团刨下
好像剖开现象,终于显现出来的本质。
从另一个截面剖开,年轮不复完整,
多么残酷,像一个人裸露出来的白骨。
多么坦然,截面是这个世界的欠账簿吗?
而刨花并不祈求什么——一旦与主体分离
便成为互不隶属的两种事物。
(选自“世界诗歌网”国内频道2025年7月3---19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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