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诗五首）
曲然
找鞋
那年下雪了吗？下得很大很大
那群瑟瑟发抖地挤在屋檐下避寒的
小麻雀，是不是
也和我一样挺过来了，看到一匹
枣红马披挂着八千里云月，打门前
疾驰而去，像火焰一样要把无边雪原点燃
要燃起一个希望的春天。而我
是不是又理所当然没有骑上这匹火焰马，就像
每一次突围时那样，关键时候鞋子就跑丢了
所有的人都杀出去了，我却还在原地到处找鞋
一开春就在找，找过了酷暑，找到秋凉了，而现在
是不是正在下着大雪。我只能扒开连绵起伏的岁月
在水深火热的尘埃里翻箱倒柜地找
飞檐走壁地找，钻山打洞地找
深入虎穴找，潜到龙潭找，钻进刺蓬找
赤膊上阵找，忍饥挨饿地找，汗流浃背地找
揭开皮肉找，抽出筋骨找，掏空五脏六腑找
找来找去，要么小了，要么破了，要么
只有一只
或左或右。要么
两只不一样
一大一小，或者一男一女
甚至一只是朝靴，另一只却是高跟皮鞋，或者是水晶舞鞋
要么找到一双看起来好像差不多的，刚要伸手去捡
又被别人一把
就先抢走了
是不是，就这样苦苦地找了一辈子
仍然还在不死心地找。而雪
是不是一年一年地下
并且越下越大？那枣红马，是不是
总是一次次像火焰一样
打门前跑过，点燃了远方
还点燃了远方的远方？春天
正在那燃烧的火焰里
等待我们的如期抵达吗？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了
真的想不起来了
真的就想不起来，要配得上
自己得到的这份生活
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更需要
犯下多少错
找马
梦到
远方以远
我要找一匹马
从一个
叫药姑山的屋场
起身
跋山涉水地找
披星戴月地找
腾云驾雾地找
越过长江
越过黄河
越过山海关
找啊，找
眼见那花木兰
骑匹骆驼回来了
而老子，骑着青牛
出关
向西而去
找你
为了敬你，我得找一杯真茅台
其实，我根本就不知道茅台的味道，尤其是真的
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一路上
我手捧经书，牵着白马，揣着斋钵去找
穿过荒漠石窟，穿过肉林酒池，甚至
穿过枪林弹雨，在刀光剑影中找
打退妖魔鬼怪，驾起云头，用火眼金睛去找
在这个过程中，得小心翼翼
躲避隐藏在丛林里的猛兽和蛇蝎
还有吸血的蝙蝠，也有那些比它们更加
凶巴巴抑或比菩萨还慈眉善目地出没在此的英雄好汉
同时，我也丝毫不敢暴露自己此行不可告人的图谋
在这个假装起来的世界里，早就老大不小的孩子需要
一间安稳的出租屋，好每天一黑早
踏踏实实出门赶到工地去上班
孩子的孩子，如果霸蛮被生下来的话，需要有人
实打实地告诉世界的本来面目，以免长大后
像我和我的孩子一样手足无措。而我
已摇摇晃晃的躯壳随时都需要有一粒
速效救心丸来续命，以及这样那样
多少具有一点疗效的仿制药，有时
甚至必须是一盒原研药。这些
都是真真切切的。所以，我无法假装下去了
哪怕千辛万苦也要去找。而且
早已战战兢兢地脱下长衫，一直在
怯怯懦懦地察言观色
即使是不得不低三下四，甚至死皮赖脸
也必须得去找
万一，我真的找到了呢
那么，你又在哪里？
这世上到底有没有你啊！
找自己
这条河好大
又宽又长
不借助舟桥，根本去不了对岸
沿着任一边的河岸走，可以找到源头
去掬起那滴当初从云端里落下的原本意义上的水
换一个方向的话，便可以到达大海
在海天一色处把那滴水
还原成原本的自己
可现在，风把我吹成了好多个我从不认识的人
全都身不由己地潜行在浊浪滚滚的河水里
岸边的我，其实只是一个幌子
我以这个幌子一意孤行地追杀着那些个盗用了我的自己
但是，他们混迹在风高浪急的人海里，早已面目全非
我根本不知道他们都装成了谁，即使碰上一个
也不知是不是就是该对他下手的那个谁。何况，我手里
握着的这把剑
也只是一个装腔作势的幌子。那个真正的我
手里一直是微笑着拈着一朵蔷薇的。记得
也有人说，我手里拈着的是一朵清莲
以及睡在清莲里的一个梦
我本来是一心想借这朵清莲
把自己的梦带去对岸。但，这又
取决于我能不能找到那个
原本的自己，并放过那些盗用我的自己
进而也原谅这个正在打着自己的幌子
在梦里又喊又杀，到处流浪的自己
找念珠
把岁月打磨成
一串念珠
挂在心上
不小心
弄丢了一颗
苦苦地去寻找
一直找不着
这便是生活
|
|
大牛，别默默的看了，快登录帮我点评一下吧！:)
登录 立即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