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三首
王国良
1.等 待
拔掉了七颗牙齿
就像在小我的天空
摘掉了北斗七星
把牙床切开，栽桩，缝合
等待与骨肉融为一体
每次进食，都要挑选最软的那个一块
送往豁口间打磨，揉碎
像一头反刍前半生的牤牛
让我想起了知青岁月
大雪纷飞，喊着白茫茫的伐木号子
饿了，点起篝火，就着冰雪
啃几口烤糊的玉米饼子
松动的青春，就此留下伏笔
而豁了口的日子，还是日子
一想到大山深处被弄丢的牙齿
还能种出来，哪怕口里含的
是石头也会咕咚一声咽下
等待，就是希望的煎熬
摸摸耐心的肌理
都是痛苦与向往堆积的疤痕
又盛满了香喷喷的小米粥
刚刚升起的太阳，就是我端起的大海碗
2.第一场秋雨
不是所有的第一
都让人牵肠挂肚
而秋天的这场夜雨
却让我兴奋得在模仿失眠
如果不是因为种了几垄箩卜白菜
我或许也会摸着霜鬓
慨叹人生苦短，繁花落尽
此刻，雨敲打着窗外的西红柿 豆角 黄瓜叶
时而舒缓，时而柔曼
如演奏一首墨绿色的秋之颂
仿佛黄瓜扭正用调皮的嫩刺
揉搓着我望向窗外的眼神
揉搓着千家万户黄瓜味的梦
雨还在下，雨的后面还是雨
如果父亲的腿脚还像从前那么利索
会不会也如我，打开窗子听雨，摸雨，品尝雨
我们父子俩就会远隔千山万水
摸到同一场雨，同一片天，同一个水灵灵的秋
3.立 秋
上了年纪的人
如熟透的李子，在季节的
转折处
发出一声宝石红般的叹息
一大早，把一垄大葱挪个地方
播下香菜
种子的香，混合着泥土的芬芳
让这个日子有了不错的开篇
她也拎着一把绿色的大壶
在辣椒和生菜上淋着水珠
仿佛是从晨曦里倒出的彩虹
退休后的日子，总是水灵灵的
只要攥住点什么
就会拧出几滴湿漉漉的回忆
该摘的黄瓜，像一组翡翠
做的编钟，敲打着我的眼神
在耕耘和收获之间
有时只隔着一把泥土，几场雨
格桑花，说着藏语
每个字都是箴言：珍惜眼前人
远处的牵牛花，牵出了太阳
如牵来一匹沾满露水的枣红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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