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那土，那人(组诗)
◎ 艳阳天籁
一
每到草长莺飞的季节
我们都穿行于山野与山野之间
野菜，这些稍微比草
让人注意的植物
不断地生长着
我不知道它们的根是怎么进化而来
但一看见蕨菜我就情不自禁地想起
屯子里小心翼翼活着的
五保户老曾头，不争不抢
埋头干活，一辈子
像根蕨菜
临了，才开花似的伸开两只巴掌
老在山坡上
二
我还是小。以至于
老林头在谷草里藏苞米
被我当成藏猫猫，告诉了
正在四处找他的队长。以至于
回家被爹踹了一脚
以至于，当新的太阳升起时
老林头脖子上挂着苞米
头上带着大尖帽，被满屯子游斗
林丫哭红的眼睛，让我
特别害怕
三
我至今仍这么认为
你的死，与我们所有女人都有关
在你吊死的那棵树下
扔了所有你曾视为珍宝的东西
比如两合火柴
比如拆被拆下来的旧线团
以及一块块补剩下的破布条儿
那时我们还小
围着你，瑟瑟发抖
你死了这么多年
一路过这里，就想起你
一想起你我们就恨
恨把你逼上绝路的人
四半成品的楼群
在城市的一隅，等待确定
新来的鸟儿
愣愣地落在围栏上。多像
我同乡大贵一一
在没有得到工资时蹲在架杆上
选择何去何从的样子
想到这儿
我突然手脚发凉
真怕大贵会像鸟儿一样
从高空飞落……
五
邻居也是从农村出来的，也打工
也为了过好日子拼着
孩子还小。他们时常因为烦心而吵架
女人常骂男人是个熊货
经常说：干得好不如嫁的好
男人怒怼，谁好你嫁谁去
缺你个臭鸡籽俺照样做糕饼
然后一张破沙发上推着搡着坐着
一张床上蹬着扯着盖着
他们的活法
将我从莫名的苦楚中
叫醒
六
平庸，是一回事儿
接受平庸，又是一回事儿
退休的张老师摘下多年的
不近视的近视镜
觉着目光稳定清澈了不少
平时没用正眼瞧过的老金头
喂牛放牛，牛生牛里藏着智慧
一个大字不识的翠花对公婆，也那么知孝通理
他看见每天为他烧饭洗衣笨手笨脚的老伴
竟也存在几分妖娆
看到这些，他突然哆嗦着手
把眼镜重新带上
内心羞愧地将肩膀矮了又矮
七
你终于实现了小时候的梦想
一一大贵
你松开天空
从四十层楼的架杆上
穿过钢筋、水泥、沙石
穿过昼夜
穿过尘世
像草松开大地，大贵一一
你用四十岁的生命
完成一次飞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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