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号作品

老照片

眼前的迹象，绝非造旧
这些枯黄的叶子，在树林里
仿佛一张年代已久的背景
赶羊人用鞭子晃动的弧线
绕过自己的口令，
是来至深远的呼唤吗？羊群已四处散开

像风吹着落叶
它们饥渴的眼神，卷着自己的
影子
追着，啃着
任树枝皱缩萧条，
继而发出折断的响声

风干的野果，摇晃着皱褶与赭红
两只松鼠从一棵树，追逐到另一棵树
皮包骨似的黑松树，溢出来的松脂
散发着琥珀色的光
几根儿蛇皮色的藤，拦腰一块大青石
像一位隐士，束手山野

2号作品

老照片

这个秋天之后
妈妈走得更远了
看着她花白的头发、大大的眼睛
嘴角扬起的微笑，就在墙上
夜深的时候，妈妈会和我说说话

妈妈说我不听话
熬夜、喝冷水，想孩子就哭
妈妈，我现在听你话了
我会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里
喝一杯温水
我会在星辉漫天的夜晚
平静地和远方的女儿道一声晚安

妈妈，这世间可以没有幻想
也可以放弃假设
我已习惯了和黑暗保持距离
岁月的磨砺，会让我远离懦弱的自己

妈妈，想你的时候
我还会守着你的照片，流泪
然后，转身
和影子去搏斗
因为我知道
我们始终在前行的路上

3号作品

老照片

从未储存记忆，更不企盼被下载
故事本就生龙活虎

漂移是注定的，在时光的泳池里
泳姿还很别致，无须定格，历史
不过如此

4号作品

老照片

火盆儿含着冬天
吐出一些土豆儿的青涩
白米粥的软糯
和一截半生不熟的烙铁
肺病引起的咳嗽
瘫在一摞垫高的枕头上
日日夜夜的在一件空心棉袄里运作
春天真好
她把头发掖在耳后
把滚烫的粥塞进陌生的胃里
就满意地躺下了
挨着二月的风
睡着好多年都不曾挺直过的觉
六个儿女用残存的记忆
小心地拼着她的清贫  坎坷  善良和胆怯
母亲用眼泪冲洗这六分之一的胶片儿
在年久日深中竟漾出了颜色
湛蓝的天空下
一片绿油油的草地
隆起生命的轮廓
母亲每一次经过
都把她的故事  叨念给我

6号作品   老照片

父亲和母亲经常从老照片里
走下来，在老屋里踱步
每次来，挂在西墙的老照片
都会不自然地抖动半天

老照片的旧木框歪斜着
好像有人匆匆回到里边
还来不及回身扶正

地上有着清晰的脚印
箱盖上的灰尘明显地被踩过
慌乱的阳光里还遗留着身影

父母还是那身黑色的旧衣裳
十多年没有换过，可是怎么看
都好像父亲换了一身新衣裳
母亲也换了一身新衣裳

他们在老照片的笑容和坐姿
比当时自然多了
笑容分明是天上的笑容
尘世的痛苦都一股脑地扔给我们

7号作品  老照片

一张老照片里
年轻的母亲抱着女儿
她的笑容
在来来往往的时光里
一直笑着

在这张泛黄的老照片里
响起了一阵
清脆悦耳的自行车铃声
母亲驮着你
骑过一个又一个路口
骑过风雨骑过四季
她的笑容一直笑着

忽然有一天母亲成了
一个颤巍巍的傍晚
像忽闪闪的烛光
把一生的亮光都给了你

又有一天
母亲走出了这张照片
走的很远很远

那时
母亲在照片里抱着你
今天
你抱着母亲的照片

8号作品  老照片

灰白成像，日子旧了雕琢门楣
年华瘦成鸡。闻鸡起舞对着上升的空间
如水的弦音，调子，胜过飞花似雾

可我记得那个窗口的灯光很柔
孤独只萦绕一个人的琐碎
在空旷的视野，每天揪着太阳行走
那老照片填平了无数个夜晚

竖笛横在初雪里
已无从说起，冰凌花次第绽放
即便爬满了冰霜，美还是轮回到少年的诗
安静地下滑

相机犹如七孔桥闪射越变越精致
挤出晕染来
而老片却暗黄穿过岁月的手

5号作品   老照片

我不懂什么快门、曝光
不懂什么焦距、冲洗
我只知道，当黑色和白色
撞到一起时，一定会
咔咔响两下，你的笑或不笑
你的纯真和简单，你的
一小节往事，就会
被固定在一小片相纸上。

多年前，我也一样
用最好的表情，尽量
把自己，从两个反义词里
挑出来。那时的天安门城楼
在画布上，很好看
我把一本伟人的语录，摁在
胸口，照相机咔咔响两下
不用谁来告诉我
祖国，就装在心里头了。

    9号作品

老照片
               

总会忆起      那老照片里的时光
宛如童话般     嵌入我体内        
苦涩而幸福的     陈旧光景
漫步涌动

一辆双梁式凤凰牌自行车     
宛如夜空中      最灿烂的
星座      只要有可能
父亲就会驮着       我们仨     
前面      我和弟弟紧紧的挤在一起
从不敢乱动       我的视野里
永远是弟弟的后脑勺
哥哥则坐在后边      像是一个人的
包房      美滋滋的
我知道      父亲就是我们的王
高大威武     穿梭于
岁月的大街小巷      

老照片到底能活多久
譬如它携带于我体内的毒素
凶猛      无情     凄凉

二十五年前的    大年三十     
哥哥离开了     这个世界      
才38岁啊      白发人送黑发人
我不知道     父亲母亲的内心
是怎样熬过来的
我只知道      多少个大年三十
年夜饭是一遍遍的    端上来
又一遍遍的     端下去
此后       我讨厌大年三十
惧怕过年        年成了
我们最为痛苦不堪的日子

十五年前      我们的王
父亲也走了     我买的车
你一次也没来得及坐
你海外归来的外孙
在机场大喊一声：姥爷，
我回来看你了……
你喜欢京剧       你喜欢花草
我就把它们都放在你的墓地
我习惯一个人去看你
当我与你对视
我将不再那么羞愧

你向着光
我也努力地向着光
渐渐     我成了你的
影子

10号作品

《老照片》
         

1
书页折在70，多年前的事了
故事停顿在那里，一直等我认领
现在翻开它，才发现
结局不过到此为止

大风穿屋而过，掀动相框
照片上年轻的样子飘了起来
多年来，你在地下安祥且幸福
这是一棵今年的墓草告诉我的
现在开始要学着飞翔
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2
晚安
倚在相框里的祖母，和
风中晚归的麻雀
晚安
夜空里的十万颗星
还有夜空外，八千里的故乡
我八千里的故乡，住在
祖父缀满繁星的额头
晚安——
那是明日的蔚蓝

11号作品

《老照片》

阳光 播洒
脸上绽放 纯净的笑
一九六二年八月三日
认领了爱情
心醉成了佳酿
生活敞开了一扇明媚的窗

一晃五十九年的光阴
白发、皱纹改变了容颜
青春定格永恒的瞬间
时光铸坚了虔诚的信念和理想
牵手 心脉同频一生的波澜

一腔热爱献给祖国
奉上房子工资给需要的同事
生活再苦没有过喊累
加班加点是日常
他们是真正的跨界男神、女神
教师、医生、农场、工地、企业、纺织、宣传、演员
推销员 、厂长……
只要国家需要，哪里就是他们奋斗的疆场

老了走路晃晃荡荡
搀扶着遛弯赋闲
却时刻关注新闻
祖国、世界和平
成为他们祈祷的主要内容
人们的健康国家的兴旺
每天都在祝福早午晚的祷告之中
他们的儿女情长
血液循环的都是国家利益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