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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壬阁
昨夜从枝头滑落的桂花
有我的骨肉。浇灌十月
孕育簇新的,浮动的喜悦
却在几天内,无声落下
大部分背过脸,陷于泥泞
或脱水失色。只有边缘几朵
撑着四叶金色的脸,如同
撑开了,微型的十字路口
途经的人,都将呼吸困难
是环绕的余香,勒紧着脖子吗
一阵风吹过,又一片细小的生命
将枝头的十里香闻,带回泥土
2020.10.8
【坐井观添】在庚子重阳读到壬阁的这首《桂花落》,不禁让人浮想人世的诸多巧合。单从诗的标题字面意义来看,“桂花落”,也就意味着繁花落尽,草木世界将会是凋敝而肃杀。这仿佛是一场人生过程的隐喻,正如眼前的节令,植物世界已纷纷凋零。早晨出门时,正好一阵风刮过,泛黄的合欢树叶纷纷从高枝上飘落,冥冥之中的聚散离合是无法阻挡的。这就想着飘落的树叶与飘落的桂花多么的相似啊?若诗人要是照着这个情感基调写下去,世间无非又多了一首“悲秋”之诗,也无他奇。但令人欣喜的是,通览整首诗后,发觉诗人以冷静的笔触,书写着对尘世的爱以及生命轮回式的“常态”。
正如诗的首句“昨夜从枝头滑落的桂花有我的骨肉”,这是多么耳目一新的句子,在滑落的桂花中竟然有“我的骨肉”,这独特的体验,远远超越于“见花就如见女人”的普遍体验,也不同于“人闲桂花落”的静态体验。诗人的“独特”,至少隐含对桂花深沉的喜爱,犹如米芾痴石,林逋爱梅鹤那样,情到深处时自然就“融为了一体”。
那么诗人接下去继续让情感递进,“浮动的喜悦却在几天内,无声落下/大部分背过脸,陷于泥泞/或脱水失色”,桂花满枝时的暗香浮动,也就是那几天的事情,人世间的美好总是短暂得令人惆怅。有意思的是落花要“陷于泥泞”,难道非要“零落成泥”的古意吗?非也,这也正是诗人的高明之处,在若有若无中牵带着地域的元素,大凡由秋雨绵绵造成的“泥泞”应该指的是“江南”吧?这也见于其他文本的惯性或者是经验;也显示了这首诗的情感背景——身在江南,诗人的所见所思自然也是“江南般”的黏稠、柔软与丰富。但诗人也有坚硬的一面,面对“只有边缘几朵”的枝头,“途径的人,都将呼吸困难/是环绕的余香,勒紧着脖子吗”,这一“奇诡”的表述,让整首诗处在了一个高处(并非是“诗眼”),美好的凋残,哪来“余香”可言,只感受着“勒紧脖子”的无言与难言。如果诗就此结束的话,也未尝不可,但这样的戛然而止就缺少了回味,像欣赏一副满纸的水墨,尽失余韵。而诗人并没有这样,最后一节才是情感递进之后的转折,“又一片细小的生命/将枝头的十里香闻,带回泥土”。那泥土里有什么呢?有诗人牵挂的“骨肉”;这也与诗的首句也就是“诗眼”进行了呼应。
读这首诗的整体感觉,是抒情的,那种“哀而不伤”的,是那种洞穿生命之后的平淡,是胸襟开阔之后的豁达;这也正是“中年写作”所要具备的特质。那种剑拔弩张似的急促与紧张,显然是背离了诗学层面的抒情。正如费尔南多·佩索阿所谈的那种“高级抒情”,“他不仅感受而且生活在这种灵魂状态下,而他并非直接拥有这种灵魂”。(吴艺点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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