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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读到曾蒙的组诗《故国》之前,我刚重温了诺奖得主、法国小说家莫迪亚诺的中篇小说旧作《来自遗忘的最深处》。我忽然发觉,这两位作家尽管在空间上相隔遥远,却不约而同地将“青春”与“回忆”作为了自己作品的主题。看来无论是在哪个民族哪个年代,文学关注的基本东西都是一致的。

关于莫迪亚诺小说的特色,我们仅从其小说的标题即可窥见一斑,具体在此就不再赘述,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参阅笔者《来自遗忘的最深处——莫迪亚诺小说中的时间主题与诗性观照》一文(见《青春》2014年第11期)。而关于曾蒙的诗歌,我在这之前原本只是零星在刊物和诗选中读过一些,没有形成系统的印象。而这种模糊的印象,现在通过我细读他的组诗新作《故国》,开始逐渐地变得清晰起来。

作为70后诗人的重要代表,我感觉到,尽管在生活中曾蒙给朋友的印象是很爷们儿很血性的,而且其在作品中也努力想要给人以一种粗线条(豪放)的气质,但我却从其诗歌中俯拾即是的日常细节之中,从其节奏十分缓慢的叙述语气背后,发现了一种隐秘的然而又无处不在的“柔软”与“温情”。童年、流逝的青春、故乡或故地的人与事……所有与怀旧有关的这一切,让作为诗人的曾蒙和作为川东汉子的冉超(曾蒙的真名)一并站立了起来,变得更加的立体丰富而可信可亲了。

那甬道里的石板,
反着光,一直亮到嘉陵江。
石头喂养江水,
而青年试图说服真理。
——曾蒙《嘉陵江》


河流承载一座城市的历史,是一个地方的精神象征。曾蒙首先要在《故国》这一组诗中书写他的第二故乡、大学求学地重庆,自然绕不开那条名为嘉陵江的河流。在《嘉陵江》一诗中,山城重庆的特质,被诗人用一句“石头喂养江水”就高度慨括了。而他的青春岁月中最为重要的时光大学生涯,则被“青年试图说服真理”一语中的。至于“他在女孩的迟到中落座,/离别的藤蔓吹起转角的北碚。”一句,或许揭秘的正是曾蒙的爱情故事也说不定。

本文写到这里,有必要插入曾蒙的光辉历史,以提供一个必要的诗人青春背景并利于解读其诗歌。作为70后诗人中出道最早的诗人之一,曾蒙可谓是一位文学天才,中学时候就已经在国内的报刊发表了不少诗作,并最终因此被保送到当时的西南师范大学(现为西南大学)中文系读书。而关于著名的“西师”,诗人们大概都知道那里有一个中国新诗研究所,老师和学生中都有很多诗人,诗歌自然是“西师”校园里的一种鲜明的风尚与潮流。

所以,诗人自然而然地写到了那可能记录着迷惘青春的“西师”:

我无聊地徘徊在西师街,
电影院前的大花园拥簇着黄桷树。
……
在树的两旁,
一直举得激情的青年。他们为命运焦急,
也为爱情疯狂。
——曾蒙《西师街》


当然,《故国》这一组,并不都是写重庆或者大学生活的。还有写后来生活或游历的地方的风情与故事的。如在《弄堂里的爱情》一诗中,诗人写到:“可以分开一些树枝,/弄堂里的女孩,被黄昏洗净,/她的身子有诱人的四季,/她可能在主持天堂的会议。”但无论空间如何变幻,诗人的视角和作品中的时间都是指向过去的,“怀旧”始终是诗歌的主线:“多么怀旧的一个下午,/坏话连篇的石子路,/在升起的灰尘中冒着青烟。/女孩消失。她的背笔直。弄堂变得弯曲。”

《深陷的老街》一诗,仅从题目来看,就像是时间这堵长墙的雕刻刀——足见力度和用心程度了。所以,这首诗里面既有“老钟表匠”的身影:“在湿润的清晨里,/那老钟表工在叶子烟中过足了瘾,/他老在州河里放长线钓大鱼。”;亦有同代人的命运:“我的两个女同学,/过早坐在摊位前。”。一代代人的命运,好像看似不一样,实则都没有本质的区别,都终将被时间这条长河的“镜头”,拍进一部最大的、关于人的存在的“电影”里。所以诗人说:“我从时光中穿过,仿佛从没有达到。”

时光从不会为一个人停止,
即使州河也是。
那人起身,融入到昼夜去。
——曾蒙《仁慈的渡市》


笔者猜测,“渡市”就是攀枝花,旧时名为渡口。诗人称自己现在的居住地为“渡市”,同样体现了他一以贯之的怀旧风格。在《仁慈的渡市》中,诗人意识到人相对于时间相对于历史来说,注定是渺小而无能为力的,或者说某些命运的东西是改变不了的,所以尽管“一些人走过去,又走回来。”,但终归还是要“融入到昼夜去”。

死亡和万古愁,对于人类是一种不言而喻的宿命。所以诗人都爱借酒浇愁:

他的墨汁侵润着肺部,
所有的山川被缩小,
他点着蜡烛,在西窗里品着杯中物。
——曾蒙《杯中物》


“杯中物”实则是“心中境”,是诗人的忧患与求索。这种情怀与境界可大可小,大则胸怀天下黎民,小则笔述一花一木。诗人曾蒙则用一首《杯中物》,“缩小”了他的豪迈,浓缩了他的志向。这让笔者想到他在攀枝花孤独的二十余年时光。为了释放孤独,写诗及倾心于做与诗歌有关的网站(先是“中国艺术批评”,后是“中国南方艺术”),几乎成了他唯一的也是最高的自我救赎方式。而正是对于文学和艺术的热爱与坚持,诗人至少在内心之中已经变得如此的强大和安宁:“你肺部的惊雷击倒松林,/一叶扁舟完全露出脊背,/像在大海的波峰中休息。”(曾蒙《两岸的州河》)。

总体观之,曾蒙诗歌中时间和空间的跨度是很大的,叙事和抒情的技艺都是很娴熟的,因而其视野是极为宽广的,内涵更是极为丰富的。而其中类似于《这里的秋天》中“苍凉的街心上童年的哀竭,/那黑乎乎的眼睛迷恋着街道,/两旁的梧桐,梧桐下寂静的路灯。”这样的精彩诗句,不由得让我联想到曼德尔施塔姆的《列宁格勒》之类的经典名作,如果没有对于生活的大爱大恨,对于生命的大彻大悟,是断然写不出来的。仅凭这一点,诗人曾蒙已然具有了令同代人可观而可敬的大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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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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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读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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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读,问好。很精彩的诗和文,感谢。
笔名苍凉,爱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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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凉 发表于 2020-11-7 07:30
早读,问好。很精彩的诗和文,感谢。

谢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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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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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读,学习,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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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蝶痴梦 发表于 2021-11-7 14:34
拜读,学习,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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