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纸
夜晚,我在一张雪白的纸上
看见了湖水
它涌动着,向我的方向流来
一些鱼也随波游来
借着月光,它们身上的鳞片金光闪闪
像它们想说的语言和心思
我知道它们从哪儿来了
在北温带,为了繁衍生息
它们向另一片水域游去
一路上,它们历经险滩急流
经过我的家园
在我书房的那张纸上
暂停了一会儿
喝茶
傍晚,我坐在庭院里
品我的普洱茶
经过我身边的人,我不会在意
远处还没有动身的村落
更远处正行进中的国道
与山脉
将与我同饮
于是,我推开身边的黄昏
拒绝它深藏的晚霜
我知道,那个与我同饮的人
他带着宁静的月色
就在不远的人间
牵手
2019年最寒冷的一天
我们在街道上走
和我一样的人都和浮云一样来
和我不一样的人
都随浮云去
我看见风由南向北刮来
顺着学校操场而来
它刮来了什么
又把什么从我身边刮走了
我都没看见
站在教室门口
我向世界的外围眺望
黄昏从你的手中散去
也从我的手中散去
弥漫了整个去路
月亮
今夜,想把月亮从那张纸上喊出来
需我内心深藏的湖水
它平静的流淌
凝结成天空的深蓝
今夜,想把那轮月亮喊出月色
需我殷勤的脚步
一直走过那片深谷
走过呼伦贝尔最寒冷的地段
需我手心里站立的故园化作风
直接刮入我的体内去喊
喊出我的归途
喊出我的疲惫
那匹马在今夜
深夜,那匹与月光有缘的马
从我的瞳孔出发
她抖落着金色的鬃毛
迈过桌子上的笔墨纸砚
跳过茶几
站在楼梯口向窗外望去
月光还在
与月光有缘的东西都在
那个刚刚从草原回来的少年
他伸出手指,我就看见一片草原蔓延了夜色
今夜,那染上月色的草原
现在,又将遍染马的嘶鸣
过山林
某日过山林,黄昏刚刚到来
傍晚的雾气里
我闻到了一股豹子的气味
它在灌木丛后面
仿佛伺机很久
它用一只眼端详我,用另一只眼瞄准了夜色
它心思缜密,布控周围的陷阱
让我凶多吉少
我小心地走近它
它并没有发作
借着昏黄的夜色,我看清了
那是一块石头
在树后,很久了
暮色
渐近傍晚,山谷中那群羊的叫声
越来越靠近暮色
这大地最后的声音了
它们眼中的山谷
越来越接近一幅画
而他们旁边的割麦人
依旧一起一伏
越来越接近那些羊匍匐的姿势
牧羊人在暮色中挥鞭
那些羊就在身后紧跟
偶尔发出叫声
和刚刚的声音一样
纸上的海
它有八百里的海风
就会有八百里海的颜色
它流多远的路
就会有多远深埋的石头
而发出汩汩的声音
有多少鱼在深海里游来游去
就会有多少星光在人世间闪来闪去
但大海是平静的
仿佛都看不见
但它们,已经存在了
我睡下了
深夜,我睡下后
我身旁的衣服,桌子上的镜子
和水杯
成了这个空间的主角
它们距离我不远不近
都掏出白日里经历的风雨
放到夜最安静的地方
但渐近黎明,它们又都回到原位
没有他们,我的存在
该是多么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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