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送友
只是几滴小雨点
春就别开生面
当然别开生面的还有
我们偶遇后的交谈
不枉此番
把酒言欢
春来得如此妩媚
有烟雨有柳浪有如梦的山峦
前路还有什么风景吸引着你
美景美酒也难让你留下
枉费此番
花重锦官
五月的麦地
我平伏在五月的麦地里
仔细地观察着尚未变黄的麦芒
在阳光下泛着希望的光
有汩汩声传来，显然在灌浆
一颗一颗麦粒儿要变金黄
幻想象宇宙的起点般爆响
于是在这五月的阳光下
不断地积蓄最后的力量
忽然一只麻雀飞来
两支爪子狠劲地抓稳在麦穗上
它的喙用力地啄开麦粒
将一颗原子弹吞入了胸膛
我不惋惜麦粒的丢失
惊骇地担心那颗宇宙的死亡
洛带古镇
就一条小街七弯八拐，店铺飘香
象一条小河东飘西荡，人潮如浪
就一首歌谣你哼我唱，停了又起
象一阵风儿南来北往，疏了又狂
洛带飘在人们的脚下
洛带也飘在人们的手上
吸引我的不是那些大小会馆画栋雕梁
让我停下脚的是那个织锦的羌族姑娘
我还在那个手鼓店前徘徊又徘徊
听那个小伙将动听的鼓声敲往四面八方
车过成都梨花街
热闹非凡的大道上，来来往往
全是躁动不安的灵魂
一个红衣喇嘛或导引上师
一手转经筒，一手挥动着宽袖，收集着什么
眼神慈祥且悲悯。我躲开他的视线
公交在行进，下一站谁上谁下
有人紧张，有人却漠不关心
我突然明白，这是一条不见梨花的梨花街
也许花开在尘世之上，或开在尘世之外
隐约有含苞的花蕾如佛的芬芳
涅槃过后，静待绽放
五月十二日晚上
这几天晚上总有人敲墙
夜深人静，令人心发慌
我从梦中惊醒后再也睡不着
咚咚咚，隔壁的墙上又是三响
有点纳闷，我轻轻地回应，咚咚
对方立即接着又来了几声大响
奇怪，发生什么事情！仿佛有人低低谈话
仔细听了听，再也没了什么异常的情况
我披衣起了床，等待着
城里的夜色也空旷
星星们看着我
我看着慢慢泛白的东方
白天在电梯间碰见隔壁的老王
主动跟我搭讪，一脸歉疚与窘相
原来他刚接来了瘫痪多年的老父亲
“十年啦，他每晚在梦中都要敲墙”
哦，我知道了，十年
生命的坚强与习惯的顽强
那场灾难留下的印迹
让我们大家都如此难忘
小镇穿越
仿古的建筑旁
站着仿古的人
销售仿古的器皿
盛满仿古的急切
举子似的游客
到处游手好闲
在一街仿古的空气里
掏出的却是大把的现代钱
沿青衣江而行
青衣江遇见一座座小城都穿城而过
每到一座城市，它到底留下些什么
沿途的那些痛苦的人生
照样可以过得如此快乐
一步步用脚度量它的长度
怎么也听不厌沿途的那些听不懂的歌
有人把一块河底产的黑石送给了我
我能用它来做些什么
青衣江还在不断地流
流水的方向应该就是人们追求的结果
孤独的生存方式
写一封信到深夜
转钟一点时依然兴奋
许多词语纷至沓来
如洪水泛滥
冲毁了对那个人的印象
感情一节一节如火车开出来
慢慢把思想掏空
必须费尽心事
慢慢重新组合
忽然夜空中下起雨来
我不知道我要倾诉的那个人
正在梦里还是醒着
是否对我有所期待
如果知道我在写这封长信
会不会感到不安
乃至难以入眠
第二天，我坐车走了很远的路
到一个热闹的小镇
将这封写好的长信
寄给了自己
不喝酒无以言
老夫子说，不学诗无以言
其实，以我的经验，应该改一改
许夫子说，不喝酒无以言
许多的真话、秘密话、悄悄话
都是一番酒酣耳热之后
公开，而且大声地被说了出来
酒能乱性？我看不见得
酒后的甜言蜜语更能打动芳心
当然，必须对方也已喝了几两老白干
我见过
酒后的演讲精彩绝伦
不亚于那些明星大腕们精心设计的脱口秀
也绝对不象某些人危坐于台上
于清醒之中，口吐狂言
唯有我除外
喝几口地瓜皮后
我写下的诗和其他语句
总把这个世界说得颠三倒四
如一个乡村醉汉开着农用三轮车
行驶在坎坷不平的山路上
险相环生，纸上还不明不白落满了灰尘
一支七孔笛
那一年，在藏地游历，非常意外
我得到一支有点古旧的骨制七孔笛
一路上我不停地吹，吹，吹
笛声中，我总感觉有一丝呜呜的哭泣
即使欢快如丰收的锅庄
即使雄壮如嘹亮的战曲
从日喀则一直吹到纳木错
又从拉萨河边吹到黑河那曲
在离开高原的前一晚，我喝多了
夜里在一棵大树下吹出了肃杀之气
黑暗中，一个老喇嘛走向我
“年轻人，别吹了，我用这串佛珠换你的骨笛”
我俩坐了一会儿，我慢慢酒醒了
临别时，他告诉我，这是一根人骨制成的七孔笛
“几十年啦，我寻找得好苦啊！一个凶狠的人
取走了这根腿骨，杀死了我年幼的弟弟．．．．．．”
我一直在磨那把镰刀
每次割草之前，我都要拿出
那把老镰刀，在青石上细细地磨
并反复用手指去试刀刃的快钝
直到满意为止
这样下来的结果，镰刀终于变成月牙的形状
也如月牙一样闪着寒光
那些疯长的草便在刀下瑟瑟发抖
不用多少力就会大片大片地拦腰而断
一排排地躺倒
其实，我的前半生一直在磨那把镰刀
是时候了，我试探着，该从哪里下手
将遮拦着我的那些疯狂的野草
一片片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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