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甲乾：小诗人从《补鞋匠》透出的大情怀

                                                                          文/松林湾

        王国维《人间词话》有言：尼采谓一切文学，余爱以血书者。后主之词，真所谓以血书者也。这句话无疑是一贴清醒剂，非常适合当下诗坛的病症。纵观当下诗坛“繁而不荣”病症之根源，在于太过于被所谓的诗意蒙蔽而不自知，太容易被梦幻粉饰而不自觉。不是所谓假、大、空的问题，而是所谓越乖僻越上乘的问题，越荒诞越受宠的问题。缺乏生命的参照与感知，而往往被呼之为“神助”；犹柔于黄昏与水藻之间，却说成是如来东升之宏大；南辕北辙，却说成了殊途同归。但我在读了王甲乾诗作《补鞋匠》后，心中雾霾一扫而空，因此特别喜欢这首诗，此诗即为之“血书”，言似过了，但谓之命运之书，还是恰当的 。因此，不写上两句，似无法向诗人交代似的。
      诗作《补鞋匠》的内容并不复杂，就是写一个补鞋匠的命运。一般来讲，混入补鞋匠这个行业，非万不得已，可能不会去干这件事。这手艺，正面讲，也是实事求是地讲，多为身残志坚者所为。而王甲乾笔下的补鞋匠，似又不同。请看，镜头聚焦于黄昏，雷阵雨，闪电，从肋骨抽出，气势不凡，却又如此落寞，只是为了要遮盖漏雨的屋檐。第一节三句，便给了读者起伏跌宕的强烈的视觉冲击与心扉摇荡。第二节接着写补鞋匠的家庭状况，看似在作闲笔交代，实则是命运在不屈——“过日子如补鞋，要硬上。”简简单单一句铺垫，却又如此大气，夺人心魄。第三节写补鞋匠所处的环境，雷雨交织中，老式棕黄色皮鞋，淹没在雨水的柔软中。一句“柔软”深折出补鞋匠对生活的热爱，虽然艰辛，却也甘愿。第三节，月光如针，穿透鞋底，诗意漫了上来，让补鞋匠在夜暮的灯光下，有了一些微弱的光芒。再延伸到第四节——可能还有一片天空，等着他去修补。我的理解，这个“天空”，是他的后半生，也是他的前半生，为了他离家出走的妻子，他在等着她回来，为了他半懂事的孩子，他在盼着他懂事，作为丈夫，作为父亲，他必须撑起这片天空，撑起这个家。行文至此，诗作嘎然而止，其实，意还在言外，诗人为我们创造了一个有责任心、热爱生活，不甘于命运，不屈于眼前，不沦于苟且的补鞋匠，就渐次丰满了起来。
     这样的一个补鞋匠，或者说，类似于这样的补鞋匠，较王甲乾之前，已有人在写，在王甲乾之后，也会有人去写，但写得如此动情，如此生动的，超越王甲乾的，在我有限的阅读之中，似乎不多。因此，也特别感谢《草堂》诗刊桑眉，独具慧眼，从海量的自然来稿中，选中了这首诗作，才得以发表。这即是诗人之幸，也是《草堂》之福。回头再说王国维那句话，似乎对当下的诗歌之病，也有治疗的启示。一切美好的写作，都是心血之作，而李后主尤其当如是。只有失去了家国的人，才会知道家国的爱，只有由此深具悲悯情怀的小诗人，才会有如此厚重的大情怀。其实，在严峻的现实生活中，我们每个人，都能从《补鞋匠》中，找到属于自己的影子。



补鞋匠

文/王甲乾

黄昏，雷阵雨
他从肋骨间隙处抽出雷电
遮盖漏雨的屋檐

雨水中，他对我讲
老婆离家出走，半懂事的孩子也
出门在外，长年不归
生活艰辛，过日子如补鞋，要硬上

他坐定，继续补一双老式棕黄色皮鞋
补鞋机发出嗒嗒嗒的声响
铁锤敲击钉子，叮叮当当
补鞋声和雷电声交织，又淹没在雨水的柔软里

雨雾散尽，他终于补好那双老式棕黄色皮鞋
黄昏拉拢最后的幕布，月光穿透瓦屋缝隙
又悄悄地渗入，鞋底的针孔

大地和夜空一片寂静
他斟出半盅白酒，一边喝
一边拾掇补鞋工具。此时
可能还有一片天空，等着他去修补

谢谢松林湾老师认真细致的点评。点评文字比诗歌精彩，受之有愧啊！

谓一切文学，余爱以血书者。

欣赏，问好！

萦之 发表于 2021-4-2 07:55
谓一切文学，余爱以血书者。

欣赏，问好！

问好萦之老师。

半个我 发表于 2021-4-1 21:19
谢谢松林湾老师认真细致的点评。点评文字比诗歌精彩，受之有愧啊！

谢谢半个我老师，问好。

可能还有一片天空，等着他去修补－－－一句将鄙俗的补鞋生活提升至宏大高尚的高度，照亮了整个灰色呈现的诗意。学习，感悟，感谢松林湾老师佳评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