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难得的现代剧诗
——之道《行李》赏析

吕刚


这无疑是一首好诗。

但好在哪儿，人各有所见。此所谓诗无达诂也。

我以为，这首诗的“料”点，先在一个“重”字。

“思想很重”，是贵重，还是沉重？

诗人显然觉着“沉重”，所以想要“打包托运”。而安检员不同意，他认为“思想”贵重，故而照章办事——请“随身携带”。贵重的东西不一定沉重。沉重的东西不一定贵重。但于此呢，诗人与安检员都做了似是而非的理解。前者确是有意，后者乃是无心。而这一切以乎又顺理成章，颇合特殊场景的现实情境。诗的意趣由此而生。

诗的“料”点之二，在于对话场景的设置。

这是现代诗的“小说情境”或“戏剧性”手法运用。传统诗的手法惯用抒情。抒情不是不好。但直用抒情，简单直白，易成滥情。如遇事即酒，抒情未必，却成酗酒。不但与事无补，还伤肝害体，损形坏德。故现代诗后，多用客观抒情法。或曰抒情的客观化。诗人从前台退出，尽量隐身事后，把自己的情感以“人事”托出。当然，这里又需调动读者的主动性与主观性。即诗读者须由被动转而主动，积极参予，并体味与寻索诗人的用心与意图。

再来看《行李》。诗人与安检员的对话，纯属虚构。“思想”不是行李，这谁都明白。所以这场对话只能在诗人的心里发生。那么，诗人为何会突发这奇想呢？

实在是机场——现代生活的集散地，来来往往的旅客，大大小小的行李，匆匆忙忙的行程——这一切“物质”生活场景，给了诗人一个深切的刺激。在诗人看来，人之为人最重要的“思想”，被人众中的大多数当作蔽履抛弃了，他们随身携带的，多如安检员囗中的“贵重物品”。“物”代替“思想”，成为当下人所“贵重”者。“人”变成一具活生生的行尸走肉而不自知，这才是诗人最感沉重的“思想”。是这首诗深在主旨之所在。此番情思，诗人未直接托出，而是以一出设想的短剧来展示。有人，有事，有意味。但这意味须读者观而思，思而后得。
这首短小的现代剧诗，其主题是悲剧性的。诗人没有大声疾呼，未以悲切抒情的方式去表现。而是以带点黑色幽默的喜剧形式来表达。这种美学效果，正如王夫之所谓，以喜景表哀情，倍增其哀。

《行李》以小搏大，拟戏达情，似浅实深，亦庄亦谐，是一首难得的有元代小令风彩的现代剧诗佳作。

2019年9月23日于草堂寺下

附：
行李

之道


思想太重
起飞前我想把它打包托运

安检员断然拒绝：

贵重物品
请随身携带！

欣赏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