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江苏 阿华
《九月》
钻出草皮，蛐蛐在我的脚下放开喉咙。老屋昏暗的灯
有咳嗽不止。有月光沿着藤蔓
攀上院墙，跳进院子
风到了墙根突然停下来
门环不动，锈锁虚脱
听咳嗽，犹如听一段老槐牵姻缘的往事
秋天的乡下，稻穗还没有写好回家的信
我，杵在夜晚感觉凉
看见灯光， 就暖
落叶飘散。一支断线的风筝挂在枝头
母亲买回罐子，要贮藏
一些泡菜和辣子
而我长大了。还要像一个孩子
按时回家，叫一声娘
九月，一个叫冯巷村的夜晚
月光柔和，但有些沉。。。。。。
2021.9.1.
《晨起》
昨夜风声，打落槐树叶子
清晨起来
阳光搂着惊吓的鸟
成为天空发表的文字
秋高气爽
终于明白老人的心思
很快
藤椅带着霉味、蛛网，和无法矫正的变形
靠在墙边
很快
那些惦记田间稻谷抽穗的脚步、眼神
清晰、透明起来
清理嗓子
喇叭花推开一只飞虫。露水
晶莹的版面，小草一吮再吮与清凉
微言相欢
而孩子们，捏着叠好的纸鸢
冲出门外
我惊叹一只蜻蜓，风那么大
在枝条上，没有动一动
2021.9.2.
《月光辞》
只要高过村庄，就可以
成为女神
一株丹桂，开在夜晚
红尘弥漫，也活在心头
沐浴众生
于是，熟悉的门牌，接回
想家的人
于是，我把多年前的院子
改了改
让你爬上梧桐，就能看见
蝴蝶结的女孩，骑在弯腰的脊背上
尘缘无需太多。夜，有你即明
正如母亲斟一杯小酒
喊姥姥的名字，与你交心
整整十六年
2021.9.3.
《秋天的冯巷村》
秋天长出的红蓼，有小风踏着流水
有淡红缀满黄昏的岸边
落霞太远，孤鹜不在。枯荷说着老牛
剩下的时光，与一场遥远的雪
村庄飘着炊烟的味道，咳嗽跌倒在
石头的青苔上
安静的桥面，月光散步时
赤脚的山羊，叫得朴素的身影
拍了拍胸脯
用单薄的袖口，承接夜晚的虚无
用节俭，爱着离开的人和事
落叶把冯巷村的秋天，褪去方言
浮云光着臂膀，寺庙隐藏了神
2021.9.5.
《乡下人家》
三间瓦房拖一个后院，扶一棵梧桐
再抱一口井
爷爷咳嗽的时候，月光刚好跨过门前的小池塘
虚掩的门是奶奶忘记的
进来的风绕不出去。捡来的小黄狗
摇着尾巴像是找到了家
炊烟活起来，池塘里的星星活起来
虚无的黑
有萤火，蛐蛐，还有远处一双大眼睛
领着淘气的小眼睛
我啃着奶奶做的烙饼，看天空的
月亮在云层里洗脸
洗着洗着
一粒孤单的鸟鸣从高处落下
被高高的梧桐接住
2021.1.13
《月色带水》
喜欢在夜晚，仰视虚无
有时听见蛐蛐，敲一下寂静
有时风撩一下平稳的河面
在南方，我没有适合的语言
说出一块石头，蹦出水粉童话的孩子
月色带水—— 做着
与人间执手的情欢
村庄的烟味儿淡了。蒹葭苍苍的日子
嗅一口晚风。低眉、善良
无非是走过的路上，母亲的眼神
遗弃的纸鹤，是童年无法预见的美
高高的梧桐
鸟多年进进出出
而我只想，被时光洗涤
穿一身泥土做的衣裳
2021.8.13.
《咳嗽》
她丢下一屋子亲人
蹲在灶膛添加柴火，空气不好
咳嗽小一声、大一声
我们在院子里议论最近的天气
也说到
她的脸色和一份刚从医院拿回的病历报告
她总以为咳嗽是干燥引起的
我们应和着。我们不敢当着她的面流泪
熬过了这个冬天，她还是咳嗽
她把我们叫到跟前
指着后山的土坡，说父亲托梦想吃她做的汤圆
2021.11.27.
《总是无题》
夜色褪去光泽，万物模糊不清
此地，河流断水。走一条瘦弱身材
炊烟，是咳嗽喂养的
有时，萤火提着童年的梦；有时，叶子与林子告别
在河道上看霜降的人，杵在月光下
她的背影，弓着经年的时光
而那条拐进林子的路，好久没有鸟鸣伴着乡音的口语
询问老槐树的高度
替一株活着的绿叶，请来日月星辰
晶莹剔透的乡愁，是不是勤劳的妈妈，一直摸着我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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