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母亲往事
顾霞
她站在红杉林中
长长的黑发覆盖全身
这是我哭喊后，第一次看见她
远去的背影.....
我还没学会骑马，睁眼时倒悬的
轻—-
将我温柔地、在她的双股与毛发间
摆正
我们回家
裹围我的针织帷幔、连同那细长的飘带
一个身体缓缓地穿上它。另有东西
有些贫血
起初的路，杉树叶缝羊齿般清晰
蓝星花散落、呈月白色
十八芳华后地微微下垂
与鲜甜的汁液的涌起
小小迷乱：翘在末梢！雉羽下万匹奔腾的小马
母亲从红杉林转过身来
雨矢！似曾相识的闪光
而我如何---将头顶的黑色之瀑
不再沉痛地缝合
像赞比西河一样倒下、跨过海洋般
胎儿的饥饿？
2、母亲往事
唐不弃
竹篙撑动河岸，采菱人
她的指尖划过菱叶。蝉鸣
在荡起涟漪中
独自凋零着。那时候
时光清浅，浅得放不下一枚夕阳
河边光影交错
母亲在洗衣，瘦小的轮廓，时而清晰
时而模糊。只听见
棒槌声，一声接一声，丈量着日子
闪电也倍感亲切，风在对岸
模拟着母亲喊我回家的声音
一场大雨
簌簌而下，从那时，一直下到现在
3、母亲往事
冬天的雪
我的父亲是典型的慈父
母亲稍稍严厉了点
但母亲绝不是书中的严母
她是生活中的慈母兼着“严父”
母亲从不信奉出孝子的棍棒
也从不在外人面前，摆脸色骂孩子
谁在学校犯错回家
谁就会被母亲默默地幽望一下
小时候，我们看见那忽然而至的严厉
便吓住了，便知错
便，有错就改
因为战乱，因为贫穷
母亲大字不识一斗，几乎是文盲
在知识越多越反动的年代
母亲却奔走呼号，为她的两个孩子
争取读高中的权利
从大山深处走出的母亲知道
杂草年年抛荒，树木十年才成
1976年，所有招飞的体能测试，都和大哥握手言和
因为色弱，大哥最终与空军飞行员擦肩而过
母亲遗憾的心情，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彻底平复
1979年，遥远的黑土地在召唤
母亲毫不犹豫地给二哥报名参军
还记得，大年三十晚上
母亲一遍遍抚摸着“光荣人家”的匾牌
她认得“光荣”两字
还记得那年春节
江南春暖花已开，东北地冻风正起
光荣与梦想，母亲心中的欢喜
都写在了脸上
4、母亲往事
管一
当我们谈到父亲的时候
母亲便会放慢手中忙着的家务
她从不会打断我们 只是偶尔
会补充某个细节。小小的
早就被我们忽略的碎片
被母亲重新擦亮 仿佛父亲
就在我们眼前 从没有离开过。
二十多年了 母亲很少主动提及他
好像这只是她自己的秘密
与我们无关 既然我们谈到了
她就帮助我们矫正一下。她担心
我们语速太快 一个人重新活过来
这得需要长时间进行酝酿
她也担心我们说的太慢了 害怕
一慢下来就没完没了 她想要的人
总是走不到话题中心。所以
隔三差五 我们都要回忆一下父亲
有时也会埋怨几句 比如他太过严厉
比如他与我们交流太少。
母亲在一旁听着 很少言语
其实我们知道 她有很多话要说
她想夸他几句 也想骂他几句
就像那些年 她给他烫酒
喝少了她又接着倒 喝醉了
她就任凭他呼呼睡去
好像从来就没有他这个人一样。
5、母亲往事
荣润生
找什么呢
至今我也不如道为什么
稍有一点空闲母亲就喜欢翻腾那个
不知被翻腾过多少遍的九平米
把塞入床铺下面的家什与堆积在地下的杂乱
从小屋内倒腾到套在前面的简陋厨房里
直至
把通向户外的那张破铁皮门完全封堵住
总是在这个时候有亲友来访
隔着这张破铁皮向屋子里喊话
母亲又急匆匆倒腾开家什
从一堆堆杂乱里挤出去
灰头土脸地站在门外
与亲友说一会儿话
6、母亲往事
茅屋寒士
克林姆特“画人物，偶尔也画风景”
——《女人的三个阶段》
扫过怀抱女孩的少女
目光停留在侧立一旁的老妪
“肤色暗黄，手捂着脸”
画中有许多圆形或三角形的符号
我能读懂里面的风景
点开一个，奥林匹斯山
点开一个，中世纪
7、母亲往事
李运棒
当旭日有了旭日的样子
母亲端着半瓢碎米走进小院
鸡来了，鸭来了
麻雀来了，北瓜大的小猪
屁颠屁颠地也来了
晨曦随着母亲手中的碎米
落满小院
麻雀骑上猪的脖子
猪嘴拱着鸭屁股，为了几粒碎米
胆子一个比一个大
母亲来到石磨旁
它们就鸡飞猪跳地打到石磨上
垂手一旁的父亲，和这盘
把贫穷碾得粉碎的石磨
都不在它们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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