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云端

一样经营着人间烟火
和我们的村庄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中间的天空留给鸟
来回穿梭
编织着四个季节
变幻，每一天都在变幻
原始的图案
从来没有过千篇一律
风和雨
交替着在大地上上演
闲散的形态
是一种很高的境界
许多传说来自天堂
这上面的事我们不知道
只有猜测，祈祷
无边无际的天空
有你博大精深的梦幻
大自然里
最美的看点
来自你飘逸的身影
我把故乡托在云背上
曾经邀游


2、有时，你会喊一声自己的名字

多么亲切的一声轻唤。镜子热泪盈眶，打湿了
回望中的那条曲折泥泞来路

由起跑线上，起跑的是个乳名
跑着、跑着，他就把自己跑成了丈夫、父亲、爷爷……
跑着、跑着，他就把自己跑丢了

当颤巍巍的镜面，用那个空洞干瘪的嘴
从失忆深处
沙哑地，再一次轻声唤起那个乳名时，惊醒的
莫过是一双双陌生疑问的眼神


3、现在明白了诗意地栖息

落叶匍匐，想更贴紧大地
别扫走它，别烧了它
它们正在等待一场夜雨

糊涂地度过树上春夏
现在明白了诗意地栖息
归宿谦逊而真诚
寂寞是最终的欢悦
也许随时会醒，但不要醒
最好的梦是沉浸在梦里的梦

所以，请持扫帚的人
别扫走它，别烧了它
它们正在等待一场夜雨


4、渔具的自由

错过桃花盛开的季节，等来七月的江河
螳螂捕蝉的声响惊醒挂在墙角的小黑屋
刺眼的阳光射进来，归还了来去的自由
释放积蓄已久的力量，决心再现于江湖

习惯了被拎起的疼爱
习惯了飞翔和着陆的姿态
徐徐的风拨动涟漪的琴弦
深沉的江面堆砌出被反复模仿的抛物线

从天而降，点缀着另一个世界
如同雨滴带来的诱惑便不请自来
愿者上钩在烟鬼的嘴里念念有词
等着被拽走，然后加入一场拔河


5、秋虫鸣

难得看到
但从未远离
草丛，瓦砾，角落
无边的夜色深浓
庇护它清凉的歌声

闹铃。打卡。停车。
输入密码。上滑下滑。
世界到处澎湃着海浪
唯有深宵梦醒
方送来巨大的寂静

此时它唱起来了
一如昔年，那些细语、幽泣
轻轻的脚步
无言的目光
消失在人海的身影
秋虫，为你一一道来


6、故乡在一碗水里逐渐凉去

在外流浪多少年了，故乡
成为我的暗疾。在菊花飘香的时候
母亲的影子就在一缕炊烟里
拉痛我的双眼。在月圆的时候
一首唐诗落满乡愁。舀一碗白开水
试探月色的深浅，在抬头和低头之间
眼眉就压弯了岁月的褶皱，思乡的路
被一颗流星抽打得好痛
一碗水怎能温暖一位游子的苍凉
时间久了故乡再也没有了味道
中秋夜凉，是谁麻木了我的神经
乡愁已失去知觉。故乡
在一碗水里逐渐凉去。从此
再也没有一个圆月能捞起我灵魂的余温
任枫叶一红再红……


7、雷声

黄桷树是乌江的秘境，或是悬崖之上的风云际会
也许是菩提的另一种表述，心意相通
水脉相通。唯独不能打通那道冰冷的崖

顺着江水，古老的生物一次次迁徙
有的掩埋住了自己的历史，有的攀援而上
鼓足勇气前进一分，颠沛的词汇掉落
即使是在深夜，都能发出铿锵的春潮声

它们据守最狭小的空间，与蓝天消长着扉页
毫无畏惧拉扯每一片原本属于自己的云
掌纹布满血丝，与烧焦的残枝
向云层之上的盛怒，画出心形的坦荡

它是世间最好的一截雷击木
每一面迎向蓝天的棱，都能听到慈悲的声音


8、高铁岭踏青记

高铁岭，置身事外。山外青山
何必要与楼外楼纠缠。一缕烟霞
点缀几处人家寂静

寥寥数笔，阳光涂抹出廓外村斜
归隐的老农不动声色
我带来的喧闹自己带走


9、哑妹

哑妹有水莲般的洁白和安静
她坐在门口织毛衣时
指间有清澈的水流
潺潺地
流入人间

嫁进村里了
哑妹的长发被她的男人剪成锅盖头
傍晚，她去河边洗男人脏兮兮的衣裤
清澈的水从她的指尖流出
融进乌黑的洗衣水中

哑妹的手语有了些许改变
跟村中妇女比划时
指尖的清水躁动不安
每一滴都打在
水莲洁白的乳房上

第二年，哑妹生下一个女娃
水莲
有时溢出腥膻的乳汁有时
喊出几声无字的叫喊

一袋毛线织了又拆
拆了又织
线越来越少了

哑妹开始去打柴、捡废品
月色好的夜晚
月光照见人间一朵水莲
安静地在山郊的杂草丛生里
一片片地落着花瓣
又一片片地
从夜色的朦胧里消失


10、见秋

九月摇扇暑见秋
心事拴在秋上头
何时谷香陶人醉
何时爱人能聚头

风已经开始轻柔
没有了夏之暑秋之凉
在这知冷知热的季节里
明月入怀心上有秋

眼看树叶就要飘落
绿叶上闪耀着晶莹的露珠
蔚蓝的天空漂着洁白云朵
黄澄澄的谷子是否也要翻起金波

秋姑娘还是悄悄地来了
她穿着华丽的裙子走进我的心扉
一片片田野脱掉绿衣换上金色晚礼服
一颗颗麦粒在阳光下绽开甜蜜的笑脸


11、星星不下来

除了黑
天上
有什么不好？！
2023/8/31


12、八月

掰开手指，我看到
一树苹果由青转红的痕迹
不再是七月与木涩
我却惋惜一些落果已腐败

失效的还有三伏贴
无论大椎肾俞，也无论足三里
曾经明明白白地开
过了时令，那就大大方方地落

当一片蛙声渐渐平息
蛐蛐的鸣叫正赶过来
也许是为了菊花黄
也许是为了银杏白


13、盲道

在没有光的世界里
你提着一根棍子
那种小心
是滴落岁月中的敲击声

止疼的话语
可以拧出太多水分
你原谅着一些沉重的章节
也原谅着自己

在时断时续的盲道上
极力解开，一条
插在云端中的谜题
抵达所有的去向与归途


14、老牛湾

鸡鸣三市，唱响黄河滾滚浪涛
长城与黄河握手，握出一部
老牛湾的动人故事——

想当年，走西口的汉子
带走多少哀怨情愁
妹妹送哥哥，让
长城哽咽，把黄河唱哭……

又曾几何时，走出大山的
男人们，把富裕引进家门
望见天外天的女人，再也不屑
贫困的挽留……

老牛湾阅尽人间酸甜苦辣
把岁月洗刷得明镜般清澈
如今的老牛湾还在续写历史
给人们讲述又一个新的故事……

（注：此乃山西省忻州市偏关县的老牛湾景区；鸡鸣三市，即老牛湾南依山西省忻州市的偏关县，北岸是内蒙古自治区呼和浩特市的清水河县，西邻鄂尔多斯市的准格尔旗。是一处“鸡鸣三市”的好地方


15、窗口

喜欢翠绿的阴影笼罩的窗口
光线深深，目所不及
眼中皆是回忆，老旧潮湿的窗框
自带悲伤的味道
窗框有小虫爬行，一段儿时的记忆
带着灰色爬行的足迹
窗框淋过雨，冒过雪
老旧的皮肤粗糙，风寒的肢体
吱呀着古老的风

如此拖着时间的窗口
拖着雨，拖着目光
拖着每一个孤独的一如既往的心
许多早晨我醒来了
就像醒在这样的窗口
窗口的翠绿还带着梦中的新鲜
灰色的远方，依旧延续着朦胧的梦


16、萤火虫

夏天的蛙鸣
仍然在池塘边回响
童年放飞的风筝
却在时间之外

老院篱墙下
露水濡湿的记忆
越过栅栏，奔赴远方
落在城市的夹缝里

时光门楣，斑驳了旧梦
深夜无法回归的故乡
幸好还有萤火，星光
彻夜闪烁，为我照亮家门


17、冥器店

这些都与活着的无关了
死者也不急于盼着颂歌
一圈圈花比春天里灿烂
无须担心颓败
那些人气和眼泪
越发让它们娇贵艳丽

这儿有数不尽的黄金白银
店家从不担心打劫
城管和警察都敬而远之
地痞流氓混混也心存敬畏

这条街，或这个世界
有了生死对比就显出活的意义
店主坐在百花园似的花店
面带春色，谈笑风生

即使三六九等
最终都受惠于此


18、你的悲伤和我的五月风

你的悲伤是我遗忘在五月的风
你的悲伤潜入我的五月风中
你的悲伤融化不了我的五月风
你的悲伤是我无法言喻的五月风
你的悲伤曾经感动了我的五月风
你的悲伤在我的五月风里
摇旗呐喊

你的悲伤是我无法抛弃的五月风
你的悲伤无法脱离我的五月风
你的悲伤不允许收藏我的五月风
你的悲伤不断骚扰我的五月风
你的悲伤不理解我的五月风
你的悲伤想尽办法阻挡过我的五月风
虽然无能为力

2023-09-04.原创首发稿。


19、冬日的荷塘

那个映日荷花别样红的，荷塘
那个盛满月色的，荷塘
被冬日的一场大雪，烧焦
冰雪比猛火更烈
没有一株荷尸骨，完好
横七竖八
仰面、匍到
缺胳膊，少腿
残垣断壁，余烟未了
活像一幅写实的油画——战场

让人看了
最想喊出的一句话，就是
春——天，回 来 吧 ！


20、生日

给蛋糕插蜡烛的时候
我在想
世界上果真有这样的事儿
让一只只的脚深陷甜蜜
每一支蜡烛的头上
顶一个生日 像每一天都出生一回的 太阳
夜色渐渐退去
从母亲的身体里出来
用哭喊向结了孽缘的尘世
报到
烛光是跳动的脚步
一脚脚把黑暗踩亮
总觉得这闪亮的光有些虚幻
身后的黑是盛满了灵魂的
器皿


21、笋之歌

沙沙沙
竹林和风弹着昨夜的梦

山雀惊起，叶子滑下的空档
竹子又拔高半节

我走着，做为一棵笋
在这里
不断寻找苍翠

从七贤到苏东坡
杜甫到郑板桥
寻找——

逐渐的，我听到竹林深处有召唤
转身去看时
一束光没入了这体内

是圣贤之光，是的
我开始生根，抽枝，散叶
随风祈祷

终于，我从笋变成了竹
在这三尺世间
（真幸运啊）
又渡过了一劫
从人们美味的祭坛旁边


22、在北方

在北方
有我的兄弟

病故的表姐躲过了这场
充满意外的洪水
我没有去过爷爷念叨的老家

只听说门前的枣树
常挂满果实
还有，石头敲碎核桃的声音

顺着台风走过的路径
在南方的天空不停回响


23、剪一缕阳光，种田

剪一缕阳光，种田
大地将永远温暖

激情的火，即使消融冰川
也能感到前所未有的热烈

碎裂的梦想在河水中冲撞
浮萍在用心的缝补，追逐着

寻找杜鹃啼血的痕迹
把记忆雕刻在那里
时光便融化在阳光中

温暖久了，就忘却了严寒
光明太盛，或隐没了黑暗

关键是我们心里
阳光，永远


24、进行时

很多人莫名忧伤
——叶子变了
头发染成黄的
皮肤上纹身肉眼可见
整天马路边晃荡
随时有坠落的危险

叶子的举动
秋风，是推手
秋雨，也脱不了干系


25、多年后

明月照归途
廖星解旧梦

晓风轻送，劲歌热舞
蒙上脸谁不靓女靓仔

好个杏花村
飞流直下，执手相看，晚来风急

据说不喝酒的正武兄，试问
轻易不喝的江北老毛，遥指


26、与树站在一起

小时候，没心没肺
喜欢和小树站在一起
比谁长得快，长得高

那些时光，小树也没心没肺
从不顾忌，身边的风雨
该发芽的时候，发芽
该开枝的季节，开枝

长大后，看到故乡
那些满身疙瘩，同龄的树
我，再也没有站在一起的勇气
也许，只为了保留那一丝
没心没肺的，记忆


27、崖头贴

这座崖头，被一条小河隔开
孤零零两间草屋，仿佛藏着一个世外
崖壁几棵老榆藤竖斜横缠
倒挂着我的童年
不时惊动崖上的吼声砸过来
后来打他门前路过去学堂
才发现他是孤身，样子也没什么特异

只是常见与一个害咳嗽的老人
（听说成分不好）对桌共饮，并不吓人
而且划拳的样子，既古怪，又可爱

还常赏我一二粒油煎花生米。只有这个时候
我才能近距离看清他的脸
红紫萝卜一般，扭曲变形
随后的动作，走下崖头，骂街
几乎多年不更新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愤怒
在我的神经里，村庄每被他痛骂过
都霎时变得死一般的沉寂
仿佛海潮过后，眼前呈现一片干净收敛的沙滩


28、喊山

那些和父亲一起生长的石头
有的已经死去
有的则活成了大山
和父亲一样衰老

也许是山太高了
石头的骨骼便不再坚硬
后世的我们并不知情
喊一次，山就颤动一次
再喊一次，山就再颤动一次

喊的次数多了
我们就把自己喊成了石头


29、雨中曲

与雨赛跑的人
多半是没有打伞的人
再温柔的雨
告诉你的答案都是冰冷的

雨也与雨赛跑
赛程是
天空到大地的距离
也是理想与现实，生与死的
等距离

所以雨不着急。有的雨
下在清晨
有的雨，下在黄昏

李贤欢：6、7、12、21、27、28

7，12，13，27，28

29、28、21、20、7、6

1、2、5、6、7、8、9

6、7、9、17、21、27

2、7、9、18、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