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节
骨骼明显突出。父亲
把一棵竹子栽到院子里
竟发展成小竹林
根在地下，形似经脉
在暗黑中开拓，四处蔓延
极有节奏地，蔓延。每处根节
都能发射一棵幼苗
竹子是中空的
能装很多东西，但它
偏偏啥也不要
始终挺直，向上
劈成竹条，绷紧的韧骨
弯成弦月
吐出凌厉之光
父亲给我做过一把
弓箭在我手上
目标，在我心目中
默默锁定
流水记
临近退休，算命先生说父亲
活不过六十四岁
那年父亲做了一次肺切除术
先生又说过不了七十关
七十一岁那年，父亲做了第二次手术
之后，又越过老辈传言的
七十三，八十四两道死亡坎
自此，父亲把命攥回自己手里
不再问卜
他给自己立下目标：活到九十九
极尽可能地
将流水
悉数注入我的河床
八十七岁因咳嗽再次住进医院
有一天突然跟我说他要走了
并交代后事。时日不多
父亲安安静静地合上了眼
如他所愿，天气晴好，不冷不热
正值春暖，花开
父亲贴
只剩骨头了
这可是烈火提纯的，陨铁
依颅骨模样
墓穴具备山的姿态
天空的轮廓
右掌稳住大地，左掌托起海洋
抽一根肋骨做碑
名字刻深些，凿出骨髓里的闪电
脊椎摆正了
前生不屈，后世不弯
头顶北方
不管以前如何执拗
这回，就顺着吧，沿地磁方向
脚朝南，朝着儿女们
生存的地方
方便您，抬抬脚，就到了
入土吧，父亲
黝黑土壤，最适合
种下一束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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