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众书坊

八月的北京。槐花落尽
暑气难消。后慈恩寺甲1号
我们进去的时候
和店女主人打过招呼
见一对男女朋友在读书
音乐是淡淡的
细碎的钢琴声
中央空调吹着微凉的风
打开沉甸甸
厚重的《转世的桃花》
书页摊开。小小白色书虫
快速爬行。窗外隐约的乌鸦
缓缓啊啊地叫着
我脚下落地窗外的流浪猫
黄白相间。对视着我
我也对视着它。张张嘴
疲惫的样子。喵喵地叫
肚子瘪瘪的。走起路来
无精打采。显然流过泪的眼角
它在窗外走来走去
12点15分。那对男女朋友走了
他们像学生。又进来一位女生
拎一把黑伞。带N95白色口罩
那只猫终于在开门时
挤进了书坊。女店主的话外音
你怎么进来了？是啊
八月了。我只见到这转世的猫
已不见转世的桃花了

描碑记

父亲已是耄耋之年
嘱我清明前后祭祖
祖父母的碑文已模糊
那天尚有清寒。山道上
行人寥寥无几
山雀也不常光顾
我和哥一前一后
总感觉有话要说
却也没说什么
鸟粪发白。大理石碑顶
鸟的立锥之地
“残缺已成为事实”
我弯成一把柔软的弓
跪下描碑纹
像描绘春天的马槽子
那朵漆黑的花纹
光绪年代出生的祖父母
看上去更像一个遥远的人
当我抬起头
一道喷气飞机拉出白色雾线
一架无限延伸的梯子
“所有的降临都有使命”
我和祖父完成了一次短暂的重逢
他在高处打量着我们
祖父僵直的背。宽衣大袖
沉默与屈身。面朝大海
春光流亡。今天他手里没提马灯
远处。山峦隐约
近处荆棘丛生
我告诉看山火单臂的陈家三弟
等我上完坟把供果拿走

保 安

日子如同一本乏味的书
翻过的会迅速遗忘
小区出口。保安正在
值班室的椅子上打瞌睡
旧收音机单田芳还在说书
他身边的塑料袋里
装有旧报纸、空空的易拉罐
路过时我看了看他
他不是苏哥
他疲惫的样子
大概他一生也充满了苦闷
树下老妇人手里撒下陈旧的粮食
饥饿的麻雀围拢了她
那是一棵多年生高大的丁香树
白白的丁香花散发了特有的香气
我去取快递。我的邮件
经峨边、乐山、成都
辗转东北我的居处
这个驿站已换了三个主人
我想起送我诗集的保安苏哥
木匠出身的他古铜色国字脸
那是一本激情时代的诗集
他静脉曲张溃疡的左腿
贴满了膏药
痛苦不停地消耗着他
可保安服依旧穿的很精神
有时他与我诉说厂里
当木匠的故事
他腿的静脉曲张
与当木匠站着有关
他抽过的透红烟头
总是拧在空空的啤酒瓶子里
他的儿子在省城供职
还没有成家
他总是笑呵呵的
晚起的风打起了哈欠
这是晚春。黄昏的空气里
总有一种木屑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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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主编老师，祝福秋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