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殓师
现在，缝合双眼。世间的景象悉数入睑。
就如相机的镜头将要关闭，所有景致
以初始状态储存。这间明亮的屋子
所收藏的，所有的瞬间，墙壁后
隐身的，相逢的欢笑，以及白炽灯背后挥发的
别离的泪水。
包容是一个状态。忏悔是一次清洗。
性爱，是一场交媾。
一次类似胸外科和神经内科的手术，
磁共振取图。这些激动的毛发，
怨恨的骨头，潜伏锅底的血液，以及
神经的某一次非正常的牵引，
将要重新梳理，接榫，疏浚和回位。
这些皮肉所绽放的，腐败的花朵，
以及脸部的岁月的涟漪，过于浪漫。
这些小腹上针线穿引的疤痕，象一条蜈蚣。
伤痛太过久远，只是一处遗迹。
一副餐洗的橡胶手套，一个围兜，
一本购物的流水账，一只手腕上不肯离去的玉镯，
一个香囊，一副纸牌，
这些遣返之物。
空无一物。柔和的气息聚集拢来，
他们会看到，婴儿的脸，
他们会唤一个乳名。
上帝之手有两面，手心和手背，
哪一面的抚摸，都是，上帝之手。
头顶的这盏灯，不要去碰。远一点凝视。
塞伦盖蒂
意会早茶，煮烂的宋词袒露一些骨渣
钗光鬓影。十月的西风
之手，是软体组织，还拿不起
凌迟光阴的刀。
装死之人的嗜好，是赴宴，推樽把盏，调笑宫娥
必死之人已经迫不及待，涂脂抹粉
戴冠穿靴，身着绫罗
密室。帘后魅影。茶叙升腾的烟雾闹着纠纷。
安谧的座驾里，轻微的惊呼
老虎的胃在扩张。饥饿催生智慧，滋生
勇猛。（淫欲是富贵病。）
狮子的鬃毛，埋没在枯草丛
钢牙的箭，一箭穿喉，正中
梅花鹿的命门。
迁徙的命运，死亡的美德
落日的余晖，血脉奔腾
哦！塞伦盖蒂！天神的眼光笼罩众生
纸上的流水
玫瑰红的地板上，很乱的脚印，
男女相叠。床上散落胸罩和三角裤，
这是一次挑选之后遗留的现场。
衣柜大开，衣架上的服装，懒散如后宫的宫娥。
梳妆台上，晚霜，护肤水和唇膏的盖拧开着，
镜子，只是冷漠的看客。
婚照上，茶杯摔碎的玻璃片，嵌下沟壑，
碎玻璃缀在相面，如星星缀在六月的夜空。
茶水飞溅。女人的脸还如春花。
男人，却如污水河里冒出的大猩猩。
拖把横躺在地板上，像累倒的清洁工，
吸尘机如生病的象，耷拉着长鼻。
煤气的开关打横，灶上的茶壶
轻轻吟诵一首象征主义诗歌，水雾迷离。
桌上的六根筷子，分不清哪是一双，
碗里盛着我们现在比较腻了的，上一辈的热望。
这一刻已定格。这一刻会很长。
这一刻会被我们写在一张纸上，象和时间
签订的协议。而时间
恰如水流，包容着我们所能和不能想象的细节与可能性。
比如徒步走入，开着跑车驶离。
比如五岁的女孩对围观的人群抖抖肩，摊开双手，
表示她对局势的无法控制。
比如门口蹬守的苏格兰牧羊犬，
在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它会不会
流落街头，成为无家可归的一代名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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