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木梯子
黑暗中听见
有人默诵梵经
一架松木制的梯子，虚空垂下来
被迷雾遮挡住的
那些无妄的脸，嗫嚅的口唇
只有菩萨知道
梯子，在替众生支撑住了什么
菩萨在松木的梯子上打坐
而莲花台遍起尘嚣
铁色的东方，欲白未白
筏喻者幡然悔悟
恒河里的沙子游过了悸动的鱼群
某一刻，松木的梯子会不会訇然倒塌
这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有什么未及发生？
没有人能够代替一截松木梯子
说出真相，菩萨
也说不出来
●在河石坞古村
不经心的一个拐弯
一脚油门，上坡，再下坡
河石坞古村落，到了
落步青石的街巷
流水在侧，低头，弯腰，掬一捧
时光的流淌，如此亲切
初秋的沁凉从树上溜下来
绕着石砌的拐角，化作汩汩的碎语
人家青烟，犬吠鸡鸣
抬头，莲花山上的榉树貌似
嵌在天上，风一吹，有多少夜梦醒转
我来，背负空空的行囊
我归去，那个青石铸就的小院
还久久驻在心底
●在大马屿
山谷又回到了山谷
回音冗长中
我们穿行寻觅
树木高大，光线琐碎
小动物窸窣，鹰在高空盘旋
扁担杆，铁线莲，商陆，红蓼
——这世界花花草草的样子
四野不会因为谁的到来而有所变化
我们有时驻足，有时攀爬
目光在山谷的尽头交汇
我唯一确定的是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
这里大多数的树木将褪光叶子
只有那些繁茂的野草
在山火起来之前
还惯性保持着匍匐的姿势
●九月的一个早晨
深色的蓝堆高了天空
蹈空的鸟鸣比以往更显俊逸
这神迹泛滥的季节
浆果饱满，清露微寒
山脚下的高铁仿佛鼓足了劲的蝥虫
一列开向西，一列开向东
车厢里的那些穷人和富人们
敛起了此刻的伤疼和忧戚
而我也在这晨起的山顶
听见阳光，咣当一声
冲开了它那扇
压抑的闸门
●秋天来了
浆果坠地
阳光扑在身上
溢出同样让人着迷的味道
这个中午，空气里充满了蜜香
如果不是树影婆娑
如果不是一枚黄叶在恍惚间
旋落，仿佛还没有意识到
这个秋天，是真的来了
如此地猝不及防
以至于远处湖面上一只点水的苍鹭
它湿漉漉的翅膀上
还挂着几声来不及滴落的
蔚蓝色的鸣叫
●雨水马上要落下
乌云浮动时
她在山的那一边放牧
乌云挤压到山顶了
她还在山的那一边，放牧
一生多么漫长，难捱
她固守着羊群，笃定她洁白的光阴
群山咬合了彤云
命运的暗影在山峦间交错
更高处的八月，静谧，祥和
山的那一边，羊群安静地吃草
她一个人放牧着孤独
多少年过去了
我还是想告诉她
你看啊，群山巍峨，乌云汹涌
不加吝啬的雨水就要来了
雨水中的她，雨水中的羊群
以及回忆里的牧羊曲
多么的残酷
多么的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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