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方缘

出租屋空旷得只剩下一个人以及她的影子
所有声响都是一个人制造的
烧水壶，洗衣机
与她间断的咳嗦相呼应
窗外的烟花依次点亮夜空，却怎么
也点不亮她的内心

烟花这夜空的精灵，让她追忆三年前
除夕的前一天，一个人
去医院的路上
满城的红灯笼惹红双眼

去年一个人打离婚官司，父母紧紧跟在身后
一刻不离身
一个人在人间摸爬滚打数十年
一个人在深夜掏出一颗心
缝缝又补补

一个人的时候
是孤君
也是千军万马

2025.3.1

诗五首

方缘


有关母亲

在三月八日这一天写到你，母亲
或许你不知道，今天是属于我们的日子
或许父亲会告诉你
在你眼里这平常又普通的一天，你一定
又在重复昨天
你惯于把每一天当成一天

仙人掌，半枝莲，文竹。被你照顾得很好
大黑，小灰见到你重启撒欢式奔跑
晾衣绳上棉被与洗净的衣物，在太阳下
并排着取暖

风一吹，它们的心
又开始荡漾


惊蛰过后

春雷迟迟不肯露面，雨水已沉默多日
雨夹雪还是在雨水之后发生的
似乎我们总是慢了一个节拍
追赶也是无力的

阳光自顾自生长，风牵出春日里的好消息
换了新衣衫的绿植唱着独角戏
水上公园里舞剑，唱戏，跳广场舞的人
总是赶在日出之前做好准备

我庸常的一天即将开始，我将在光阴里
自我贩卖
用汗水换取几两碎银


有关美好

尽可能将美好的事物留在这一天
阳光，鲜花，新的生命
乡村的鸟鸣又在拾捡清晨，日出在东山探出头来
白桦林将万道光捧进手心儿，一寸寸
不肯退让

风丫头在半空赶着一群群白
从东南走向西北
枝头上的芽孢解开水绿外衣，露水照出另一个自己
一对黄鹂窝在巢里说着悄悄话，你一言
我一语

日月同辉的一瞬，我相信所有的事物
都重新活了一次


活着

二月底道旁的树木还没返青的迹象，朝阳路十字街头南来北往的人
走出纵横交错的路线图
红绿灯下蒲团上坐着无腿青年，军绿色破旧上衣
半截黑色裤腿打成结
蓬头垢面面容平静得像一面湖水，无悲喜的痕迹
身旁的音响播放着流行伤感音乐
前来围观的人不多

不远处卖水果的小贩卖力经营水果摊
他身后的蜜雪冰城店唱着“我爱你，你爱我，蜜雪冰城甜蜜蜜”

每一日的午后，我上班的路上
在同样的地点同样的场景
循环播放，日复一日
年复一年


一个人

出租屋空旷得只剩下一个人以及她的影子
所有声响都是一个人制造的
烧水壶，洗衣机
与她间断的咳嗦相呼应
窗外的烟花依次点亮夜空，却怎么
也点不亮她的内心

烟花这夜空的精灵，让她追忆三年前
除夕的前一天，一个人
去医院的路上
满城的红灯笼惹红双眼

去年一个人打离婚官司，父母紧紧跟在身后
一刻不离身
一个人在人间摸爬滚打数十年
一个人在深夜掏出一颗心
缝缝又补补

一个人的时候
是孤君
也是千军万马

（选自“世界诗歌网”国内频道2025年3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