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五首
邓漠涛
水
洪水过后，人们开始
冲洗地面、擦洗家什
浣洗衣物
修筑冲垮的堤坝、沟渠
刚刚 咒骂过洪水的人
又把水当作亲人
水就这样
死过一回
又活了过来
苍蝇哀歌
一只苍蝇一生背负臭名
直到被拍死
被一群蚂蚁扛走
我从来没有怜惜过苍蝇
我对它们的厌恶
与生俱来
苍蝇从来不计较这些
它们来去自由
哪怕下一场赴会是死亡的盛宴
我不必为一只苍蝇的死
忏悔，也不需要关心另一只
苍蝇的死活
我因此获得，对一个生命的生死
漠不关心，并心安理得
梦
父亲在世时
我就梦到过他的死
父亲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
像要出一趟远门
我一遍一遍告诉自己
这么好的人，怎么可能会死
父亲真的走了
无论我怎么想
也不肯轻易走进我的梦中
我又一遍一遍告诉自己
这么好的人，怎么可能就死了
父亲戒烟了
我去镇上中学读书
母亲为每周生活费发愁
那天夜里，父亲一口气抽完剩余的几支烟
狠心地说：戒了
之后，父亲每次忙完农活
总不让双手闲着
编斗笠、扎扫把、洗衣服
这些女工活一样不落下
但我看见父亲，每次干完活儿
总要长长舒口气，发一阵呆
去给父亲扫墓，我点燃一支烟摆在他坟前
可烟没亮一会儿就熄灭了
再点还是一样
我想父亲真的戒烟了
这一次，他真是下了狠心
戒了人间的烟火
蔷薇花开了
蔷薇花把院子的围墙
开成一堵花墙
院子的主人在围墙内赏花
我在围墙外赏花
真幸运啊，我做了
蔷薇花墙外的主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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