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雪中回来

西岛

那是去年的事儿，想起来心疼
那几天，动物庄园里的白事不断
猴哥走了，高烧带走了它
红屁股回归尘土一样的颜色
水塘边，花鹦鹉爽朗笑声消失了
它们都是庄园里粉丝千万的网红
一场暴雪覆盖了它们的直播间
覆盖的还有两只山羊、一条黑狗

风声一阵紧似一阵，动物不敢聚集
一阵紧似一阵的雪飞下聚集起来
盖住跨过去的稻草灰
跨的时候很急想尽快过去那个坎
谁也没有去堆雪猴子打雪仗
谁也不愿揭开那个雪盖子

归来的月

文/张玉罗（甘肃）

无数的失落总有一轮明月相伴
仿佛窥探出我内心深处的那一丝惆怅
于是我在月光下散步
没有一个明确的方向，漫无目的
总之有一弯月亮陪伴
一路上有扑朔迷离的风景
心情时好时坏
随着风儿游荡
无聊时
才知道脚下的路曲折迂回
村庄依偎在夜幕下
星光几点在夜空闪烁
像一盏盏灯火遥不可及
思念远方的你
以及逝去的岁月
时间显得苍白
过去的一切不能重来
孤独的我
幸好有一轮明月相伴

南窗冬雨

1
凭窗坐成一本书，一堆乡愁，半阕清词
用飘落城市的万缕思绪去抚摸你的故土
用被高楼阻隔的目光翻晒心中经年的悲伤
怀抱浪花的沙颍河，淘洗着又一年春色
冬寒值守着每一条道路，乘坐北风的车辇
随一个季节归去来，一杯红茶端起烟雨江南
南窗留不住的腊月，正骑牛别离

2
父亲的坟，已被野楮树茅根草守了十年
老屋被兄弟俩修缮出租，微薄的租金顶不住
母亲老迈的速度，三十六万能不能
买到一百平方的幸福，被抛出南窗的视线
系了又系，怎么都系不住，曾经的美好
你一丝丝风中斜挂着的冷漠，从汉阳路大闸口放出的浪花
到中州路八一路大庆路迎宾大道武盛大道条条道路上
日日夜夜奔波着的，都是川流不息的辛苦

3
墙角的箱子里，杀出一捆又一捆旧书
谁，搬出尘封已久的岁月；谁，一本又一本
一页又一页，翻开那些陈年的酸楚
字里行间跋涉的尴尬孤独，尘世开始不停地荒芜
如果愿意，一支笔可以，随手抹去平生的艰难
抹去，当年一朵白头的云朵醉酒后，趴在不知谁人家的坟头痛哭
抹去，一缕春风醉酒后，爱人家河滩是床，工厂荒草地是床
朋友家的沙发是床，吊瓶尾端拴着的是酒后真言

4
三条河结拜的地方，籍贯扎下了根
大铁牛长卧的北岸边，家谱找到了失散多年的文字
小时候，关帝庙不爱财，不把门，无所谓香火
那些在沙颍河里澎湃的沧桑，浇灌了你全部的生命
一辈子的憧憬，都带着爱的枷锁步履蹒跚
南窗瞪大了眼睛，等一场雪编排的童话
却等来雨不停地诉说

围城

经营数代的蚁城瞬间破防
起因竟然是熊孩子玩过了头。
是悬空餐厅吗？
榉林山顶起了电视信号塔
帽檐上旋转多姿的皮影戏
蚁城巷陌乱而有序
工蚁们抬运蚁后，从救生通道逃生。

小孩子吃饱了闹着去山坡上玩耍
坐观光电梯哟
拧开水龙头
（园丁浇水所用）
胶皮管子激怒了银蛇
也影响到坡园旮旯里情侣幽会
好生羡慕呦，皮影戏里的男男女女

秋天的叙事


世界落入一首童谣的时候
只剩下一座山，一个湖，和几棵简约的树
我们会在山上造一座房
在树旁的湖和山之间踩出一条路
以此来帮助秋天完成一次叙事

这时的世界，是一帧木刻
通常只有两种颜色
不是白，就是黑；不是黑，就是白
我们裹挟其中
像一片灰白的云
常常因为失据而不得不抠住天空的空

蒲公英


这是奶奶给爷爷取得别名
已经唠叨了大半个世纪
我没有见过爷爷
连他的照片都未曾谋面
只听过奶奶讲述爷爷飘的故事
从这边飘到那边
一直飘到另一个岛上

如今，爷爷早已不能飘了
把根留在家乡
思念寄存在海外
奶奶走时有个愿望——
有一天爷爷能飘回来
就像蒲公英一样
一头扎进故土

暖冬

我不是说冬天的气温就不能高
但当它窜到20度以上
室内蚊子开始骚扰睡眠
旷野蛰伏的蛇虫会不会突然醒过来
不该开的花会不会突然醒过来

城里人自然开心，会提早把春天
穿在身上，可那些种田的农民
眉头堆砌起山高的愁绪
冬天还是要有冬天样，就像男人
不能娘娘腔，女人不能太汉子

我祈祷老天普降一场大雪，这个
躁动的尘世太需要抚慰和平复

药罐子

药罐子不说话
药罐子煨在文火上
严严实实，盖着盖子肚里倒海
也溢不出泡沫和浪花

药罐子，就是药罐子
消化苦参不说苦
咀嚼甘草也不说甜
有什么好说的呢，一肚子杂草
只是药——不复杂

药罐子就蹲在我的火炉上
我凉凉地看着它
它热热地看着我，无话可说

中间隔着一段，有滋有味的生活

博弈之夜

他顽固的情欲似手臂，
将她飘忽不安的心绪箍紧。
尽管如此，还不是最充分的幸福，
还需要冲动之美，将她摘取。
此时语言是多余的，也乏力。
她矜持的抵抗像极缠绕，
使月色里欲望的搏斗更为诱人。
直到愉悦的爱意，忽然变成一种恩宠，
幸福从四面八方袭击过来，
为什么之前它们仿佛不存在？
她战栗的喘息，传递出美妙的邀请。
还要溶解什么，才能更近一些，
才能让他们哗地融入彼此，
消失在对方的灵魂里？

慈悲

太阳悬着慈悲
伸着浩阔的手掌
从早到晚，毫无功利
把所有的事物都抚摸一遍

他抚摸天空、白云、清风、鸟鸣
大地、山河、楼房、瓦屋、鸡笼
树木、小草、露水、烟岚、暮色
坟墓、石头、坷垃、腐臭、粪便
老少、美丑、善恶、霉菌、病毒
凡是能照耀的地方
他都没有分别，无一疏漏

多像我八十八岁的老母亲
把好吃的拿给前来串门的邻居
包括又傻又丑腌臜不堪的哑巴
多像中国扶贫，不放过
任何一个疯、傻、病、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