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河流

今天定定的，这碗粥吃得有点慢
也分了点给九个月的花猫，它已经盯很久了
盯着的还有鱼缸里的热带鱼

今天粥也熬得很慢

我把蒙特利尔河的浪花
墨西哥的花生、美国的红豆
放进锅里
想起老家屋角枣树闪着的点点星光
阿妈一勺一勺浇水喂养的花生花
小伙伴游水采摘莲蓬的欢笑
还有长江的涛声
把这些都熬进这锅粥里

记不清那年在杭州，腊八这一天
爬了多少石阶和残雪覆盖的山路才到的上天竺寺
像这些年一样多的坎坷
赤足的苦修僧人挥舞着竹帚清扫
一年中剩余的事情
熙攘的人流，捧着一碗碗腊八粥
碗的河流，香烛燃起的烟
诵经声木鱼声钟声，缓缓流过

老井


月亮掉到井里了
这是家乡保存的一口老井

小时候，家乡的井不止这一口
夜晚，月亮经常掉到井里
井水清澈见底
辉映出一轮明月

我又想起儿时猴子捞月的故事
可今天这月亮真舍不得去捞
就让人们多看几眼吧

一束光中的尘埃

坐看那些微粒，被光
从我周围分离过去
涌动在一束
射进屋子的光中

它们舞动着的节奏
传送出听不到的妙音

它们是拥有了一条
能洗白自己的通天河
欢腾在一起
互相擦洗一身的卑微

有阳光披身上的它们
吸住我的目光
看着光束引领它们
穿过窗口打开天空

雪中诗

几只麻雀身披白纱并排站在
电线上，像一首诗的一个
或几个标点符号

三五截枯荷杆摆出别致造型
傲视茫茫大雪
仿佛几根不死的骨头

而我，上帝堆砌的一个雪人
此时正张开双手
放声吟哦

罂粟花

我不知道那是罂粟花
长在绿色的草丛里，独一无二
鲜艳夺目的一大朵，煞是迷人

我一步一步走近
没有釆摘，并不是怕她有毒
是因为，这么干太残忍
万物复苏的春天
我不能下那样的毒手

我慢慢俯下身子
让脸贴近她鲜嫩的花瓣
不由自主的舌尖
触到了她萼蕊里甜甜的花粉
我的心有些颤 ——
是与情人，初吻时的感觉

请不要告诉我
她就是有毒的罂粟
请不要用法律的手，把她拨除
她静静地长在那里，没有毒死一株草
也没毒死一只过往的蝴蝶

让人沉迷上瘾，甚至把人毒死
是人，没有把她摆对位置

儿子像一个暴君


甜蜜，是苦修苦行
儿子像一个暴君
不辨忠奸
自闭，在黑暗里听赞歌
问什么光的方向
自由，“绕树三匝，无枝可依”
原谅他年少
暴虐念成任性天真
如果我还有最后一滴泪
就化成刻刀上的金刚石
割开僵冷的生命长河
儿子，活着却如同死去
儿子，奔跑却困在原地
世界难题——
怎忍心看他只活成自己
远方，滚烫一颗中国父亲的心

      大寒日

加码。风还在呼唤雪
冰意埋头，深刻一粒梅花

远处走来的，是谁的身影
鸟飞。鸟鸣

我听到鸟鸣中带着流水的声响
想必柳枝和我一样

嗨！
锣鼓该响了
                 
               

慌张

没有什么比慌张难以捉摸的了
无法记录，无法表情，甚至无法一次完整的体验
有的只是支离破碎，转瞬即逝，如风一样的碎片
慌张，在夜里游荡，不知道为什么
有时候从心里，有时候在四肢痉挛的骨缝里
有时候突然从梦中惊醒
为什么它总在这里，在夜里，看不清全貌？
像个鬼魂，避人，避世，却不善罢甘休
即使白天你也会遇到：
对面的那个慌慌张张的人多像你自己
混乱无序的街道车流，像来自某个失控的大脑
你的牙龈，消化系统，甚至举手投足
都被它们侵扰

慌张袭来，连同儿童的，少年的，成年的，未来的……
却无法像个完整的小时候的玩具一样
让你静静观察，体会，琢磨
他是一个不健全的，不固定的，摇摆的疯子
他紧步跟随，刺激的是我们的缺陷，无处躲藏
谁若是遇见一个慌张的人，有完整的面面俱到的形象
这将是一件恐怖的事情

择豆角


每根豆角里面
都生长着时间
青绿苗条像青春少女
豆角从无到有地生长
从小到大地生长
从细到粗地生长
从短到长地不断地生长
时间也随之不断地生长
时间就像一根根修长的豆角

清闲的时候
就手工择豆角
把细长的豆角掰得咯啪作响
把细长的时间掰得咯啪作响
看见星辰的闪耀与坠落

走向春天


目光迈动多愁善感的轻盈
走出雪地指引的旅程
身披朝阳播放出的七彩光芒
排空一切杂念的心态脚踏清风
桀骜不驯的筋骨萌发爆响
柳枝弹奏起振聋发聩的和鸣
心跳随遇而安尽展大地蠢蠢欲动风采
灵敏的鼻翼冲出阻碍发展的最寒冷
不用精心设计宏伟蓝图壮美轮廓
每一个汗毛孔都探嗅到春天在慢慢启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