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啸


大海啊
你的每一次嚎啕
都是与风的密谋
你们上下联动，企图
掀翻天空
让风不是风
雨不是雨

大海啊
我们怕了你还不成吗
我们躲，我们忍
我们知道
你委屈
苦大仇深

河水的奔走
文/濮建镇

被岸紧紧夹住
被风吹皱，被雨
击成麻点，被砖石穿透
也挡不住河水前赴后继
奔向大海的脚步

还有无意伤水的船
却真真切切踩到身上
河水不会像路
用抽打鞋脚的方式回击
而将船拥入怀中
与之一起奔走

河水奔赴的大方向
是旭阳初升的地方
而不在落日处
可也不朝高处去
却只往低处走

低处才是河水的家
千千万万的水
被苦涩的盐聚在一起
深藏着淹山托日的力量

有冰封大地、冻僵一切
那种野心的寒冷
要阻挡所有脚步
就想刺断河水的骨头时
河水就收回柔软
亮出体内的冷和硬
玻璃守住窗户一样
将严寒的刺刀
抵挡在河水体外
让河流像血管的血
继续向前奔走

老井


月亮掉到井里了
这是家乡保存的一口老井

小时候，家乡的井不止这一口
夜晚，月亮经常掉到井里
井水清澈见底
辉映出一轮明月

我又想起儿时猴子捞月的故事
可今天这月亮真舍不得去捞
就让人们多看几眼吧

谁与我争锋


指尖不尖
意志维艰
空明所在之处
只剩时间

寒冷犹存
大寒失去纯真
北风也开始温柔
我失去了竞争对手

仰问蓝天
白云羁绊目光
思想深处
只剩童年的袅袅炊烟

远方的河流

西岛

今天定定的，这碗粥吃得有点慢
也分了点给九个月的花猫，它已经盯很久了
盯着的还有鱼缸里的热带鱼

今天粥也熬得很慢

我把蒙特利尔河的浪花
墨西哥的花生、美国的红豆
放进锅里
想起老家屋角枣树闪着的点点星光
阿妈一勺一勺浇水喂养的花生花
小伙伴游水采摘莲蓬的欢笑
还有长江的涛声
把这些都熬进这锅粥里

那年在杭州，腊八这一天
爬了多少石阶和残雪覆盖打滑的
山路，才到达上天竺寺
像这些年一样多的坎坷
赤足的苦修僧人挥舞着竹帚清扫
一年中剩余的事情
熙攘的人流，捧着一碗碗腊八粥
碗的河流，香烛燃起的烟
诵经声木鱼声钟声，缓缓流过

至少，在梦的一隅
文／东方风

茫茫辽阔。有天的高远，有海的波澜
任你飞，任你跃

无需整个拥有，只需属于自己的一隅
可寄托一生，可承载你我

像鸿雁，南来北往不迷航
像比目鱼，双双游栖共沉浮

2024年第一场雪

董几何

全天下掉落的羽毛
完全失血，合力重现飞翔

轻喘的是风——
用胸膛屏蔽寒冷，这个哑巴女子
匍匐大地，侧过头静静地打量你

你终将沦陷
沦陷于这场被撕碎，被抛洒，被吹散
然后被拼凑，被揉搓，被抚平的游戏

点燃的冰，浇灭的火
在你眼眶里拧成断断续续的小溪

春

磨损色是冬日美学
静水湖岸独坐的老翁
像入世的僧侣
这一刻，肃杀之象有了弯曲
他万空衣钵，像一滴水墨
让势微的枯荷，有了恢宏

大门口的石狮

高牌深院，大门两侧
威风凛凛的雄狮
精心点睛的石眼，静观六路
石毛中的耳朵，也是八面顺风
射灯下，拉向天空的影子
宣誓着无限延伸的忠诚

更佩服，一代代石匝的传承
深藏不露的玄机——
细心的你会发现
几千年的石狮，口中都没有舌头
张弛有度的嘴巴，含一块圆滑的石头
对目睹，对耳闻
总是堵着嗓门，不发出声音

我的悲伤轻于鸿毛
——致兄长逢西先生


十天前，我看过您
您坐在风里望土地望庄稼
那条老河是您的朋友
它用嘶哑的涛声接住您的卑微
和您一起，守望岸上的草木

湖南的那根断竹
把您的少年，死死拖住
鲜血喂饱了满山的空
那只幸运的兔子，儿孙满堂
您的一生，注定悲喜交加

如果，您把自己的命运
像那根伤您的断竹一样，订在武昌
白玉山就是您的海拔
您会居高临下，或衣锦还乡
但您选择了糟糠之妻和中国农民
把生命的背景，毅然交给了黄土和苍天

世道在变，您依然矮小
一双老筷子，夹住几十年的光阴
挑着箩筐的行走，好像也有诗和远方
您用那么多的摔倒和爬起
织成一枚一枚的老茧

我和您聊过天，您很容易哭
也许，只有水，才能诠释您的一生
我想继续听您哭，您却不哭了
我的悲伤，立即飘浮在空中，轻于鸿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