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根电线


高出几棵小树以后
有一点沾沾自喜的样子
一群麻雀站在上面
叽叽喳喳
像似和三根电线聊天
听不懂鸟语的我
在不远处
想写一首赞美诗

高高在上的三根电线
仿佛要脱离一根根水泥杆了
这是我的意思
但愿
不会妨碍
与他们一起聊天的麻雀

天黑之前

有人把牛羊赶回家
有人从菜市场，买斤猪肉提着
有人烧开了水
等着什么下锅
有人刚从工地里出来，表情模糊
有人关门，骑上摩托车远去
成为其中的一颗星
有人低头看手机，擦眼泪
人间啊，在这个时刻
尤其明亮，不再分黑白

最近的路


一段朝阳通景山的路
曾经是田间路
曾经也是一条经过印煤场的路
尘是黑白的
泥泞也是黑白
风也给你，雨也要给你
三两黑白——
不是人民（你）专门的税赋
而是强买与强卖
转赠给你漫长的夜色

我们去山中寻访古人


车到半路就没油了
我们是原路返回
还是打着松明火把继续前行？

蛇行的山道，与高铁
这具钢铁的阳具。狭路相逢
又各安其道。一闪
就没入了暮色暧昧的隧道和丛林

看不见的明月、清风
与古人。此刻依旧住在
我们遥望了半生的山崖绝壁上

山中一日，人间千年
想来他也不会在乎――
我们误了这一时半会的时辰

长途汽车站门口


一个个背包
在脊梁上
鼓起
像一团灰色的云
走到哪里就在哪里
把人的头压低

一个个梦里
我总是独自站立长途车站门口
看上车、下车的人群
从我身旁经过，那么多背影
都被一道金属拉链兜住
里面的呻吟全都沉默

我的父亲就曾这样背包归来
背包打开的那一刻
乡愁变成了甜蜜的糖果

玉兰花开


七号楼下，两棵玉兰牵手
红色与白色做夫妻
似乎应该称为鸳鸯树

像是前襟上扣、抻扯后裾
微微敞开的衣领被风吹
谁也不说，这一春情事

白花如玉，爱怜红颜知己
不知开多少朵才能明媒正娶
红如胭脂，问候一眉相思
不知落多少花才能厮守终生

不欠
文／九月的海

慢慢推开城市
一架飞机
在空中盘旋
像一个人
拿起了手机
扫描支付
城市这个二维码
彼此不欠后
扬长而去

场面

局长坐的是日本制造的车来了
司长坐的是美国制造的车来了
厅长坐的是德国制造的车来了
董事长坐的是法国制造的车来了
等等。坐的都是国外豪车名车
他们不是同一时间来的
他们是叉开时间来的
在一次盛大节日宴会上
他们从兴趣爱好
谈到风格作派
谈到信仰梦想
最后他们还跟我大谈什么
叫爱国主义

浪子

我认识的那个人，他每年只愿在家乡短暂停留，
便匆匆启程去往他热爱的一座座城市。
哪些人生来是为了离开家乡？他领受家园的哺育，
像是家乡含泪慢慢抒写的一封长信，到他长大成人（他长大成人了！），
为他轻轻贴上邮票——他那双愈发明亮的眼睛，他
被寄向远方。
他去向远方，他准备了满满的灵魂空白书页，
远方等待为他抒写，他等待被远方抒写。
朋友们啊，今年听说他在这座城市，明年
听说他已到另外一座城市，人们看到了他的翅膀。
家乡有些孩子有一双隐形的翅膀！

一条通往渔村的小径


高速服务区充电桩边沿
杂草丛中藏匿着一弯小径，幽微而隐秘
用无数带着泥土的脚印开辟
蜿蜒至脚下的海岛村庄

下坡一路，遇见野蜂、飞蛾、扑蛾的猫仔
与小卖部零食包装袋
终点处幸得福德庙承接
趿着拖鞋，平安落地
抬头，撞见红日正泼涂浅滩
搁浅的渔船坚守海的法则
停泊在高速运转的时代
停泊在渔人心灵的码头

慕名而来品尝海鲜
过客匆匆，来不及发现小径
来不及发现海岛渔村也有小桥流水人家的温情
回程，路灯明亮，标识清晰
而小径，只有月色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