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脸

吴山广场的台阶上
一个男人坐在那里捧着脸
两只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仿佛在无声的啜泣
过了好一会儿
他放下双手
露出一张忍俊不禁的笑脸
——是那种快笑抽风的表情
而且满脸泪水
我无法形容这种表情
是幸福还是悲哀
   

错觉

一致以为那个画老虎的画家一定很魁伟
见面后原来是一个矮个子的男人，已秃顶

现在看他画的老虎已没有以前画的那么凶猛了
甚至写的那个“虎”也没有了霸气

曾几何时

因修路给您带来的不便
因网络给您带来的不便
因天气给您带来的不便
因失误给您带来的不便
因资金周转给您带来的不便
因升级给您带来的不便……

都没有因那场疫情带来的不便……

木芙蓉

余光之瞳


辋川的秋天，很是悲凉
斜生的芙蓉，在水边结成红果绿叶
如果山中人好客，将他留下
很想灌几杯芙蓉酒，平喘凉血

辋川时期的王维，一如我搬到花轩后
植几支拒霜花，借一点僧道之意
古木败柳后，会不会是又一个宋之问

蓝田西南10公里的地方，30年后
重建辋川别墅，五进的山水大院
最后一进，以院落里的辛夷花来命名

不知道后来之人，能否再住辋川别墅
年近古稀的王维，半官半隐，落草为王

注：木芙蓉，又名拒霜花，辛夷花，秋末开花，王维有诗《辛夷坞》。

盐
文/北君

盐的秘籍深藏大海。深蓝的
海水，是盐的温床，深度睡眠
在大海的眸子里凝结
是鲸落透析出的眼泪，比骨头更白

盐支撑着海水，增加海水的密度
和强度，深埋着大海的葬礼
深埋着珊瑚，海藻，鱼群，海底沉船
盐创造出生命的奇迹
是大海的骨骼，比死亡更坚硬

盐推动大海潮涨潮落
一片搁浅的海，藏在鱼的眼睛里
溢出内部澎湃的咸
是谁，背负大海的潮汐
支付隐忍的一生，以盐换命

孤勇者

从傍晚归来，卸下风声
静坐，嵌入石缝，在默剧中
（紧一紧单薄的外套，饥饿的念头出卖了他）
冬日兑现山尖的诺言，涂鸦第一乐章
——雪，一只只飞鸟在弦上隐伏
对称的句式，有文字鼓动翅翼
震颤，擦出火
（火，加沙，面包，饥饿……）
形式的角度，第欧根尼提着灯笼
隐喻，隐喻在决定性的那一刻被反复使用
一枚果核的退缩与审视，退出季节
突破冬的边界

洒水车的画皮
高书全

莽撞的水滴
像刚踏入社会的青年
喜欢用密集武断的拳头开路
车载音乐跟着上班的人流喷洒
目的想遮掩或稀释某些噪音
灰尘笑得上下舞蹈
洗罢澡就能回到母亲的怀抱

一些边远低矮的事物
对这些不长眼睛飞来的水箭
侧着身子进行躲避抵触
清洗的空气此时聚成雾气
变成心理上的污垢

这些晕头晕脑的洒水车
多像一个积攒满腹委屈的人
使劲拍打着肚皮
极力打通多处出口
排泄沉重的仇恨

有时阴雨天也不罢工歇业
毕竟雨水免费而有些可以收费

河流，光明列车

西玉

黄昏淡淡，身披袈裟的夕阳
被鸟鸣牧歌说出
短暂的欢愉
光明与黑暗仅有一山之隔
河水蜿蜒潺潺
一个人的列车
穿过时间隧道，穿过
崇山峻岭
没有中途站，从起点到终点
日夜穿梭，不敢
停歇
他知道时间必须守时
黑夜之后更需
光明

绝句

从进入洞房的那天起
他就开始雕琢一块翡翠
心灵设计
肌体传温
唾液浸润
血液浇灌
手指弹琴
牙齿挖凿
肋骨敲打
唇舌打磨
喉咙唱歌
他用尽了有形的、无形的
举凡可用的
她依然原石一块
他自己也几乎成了石头
听不到水流的声音

后来，他突破石头形体
用小说手法创作石头形象
从维纳斯到加拉泰亚
从敦煌飞天到偶像女星
他终于完成了对自己的雕塑
“两个黄鹂鸣翠柳，
一只白鹭上青天”
把雕琢审美成绝句

养老院的那棵古樟树
文/李利拉

418岁的古樟树每天静看着
这些八九十岁的子子孙孙在树下
转悠

“我的孩子，不，父老们！”
它伸长了虬枝
以其沧桑致敬另一种沧桑
唤来黄鹂和百灵，陪他们唠叨
托柔蔓去吻那苍凉的额

借得秋色，它撮合了一桩夕阳恋
又送走了一对白头翁

见多了生生死死，谁还牵挂着花开花落
为何总有一些花，在人走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