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囚徒

它手边造一场沙尘暴的沙，所剩不多
无非是天寒地冻，暮色黑
无非是杀戮和拯救，都有着相仿的陡坡

也无非就是——
用一条路上的折返与鼓噪框定众生
用一刻装扮永恒
用向晚的身段，平齐了破晓

饥饿，辗转和不得不如此的呼与吸
勉强在列。而刮进体内的砂粒，与致命伤
仍是那警觉，和铁锈经年的期许

何妨里应外合，更烈更狂暴——
他要屋陷墙塌之后，还有房屋
腹稿碎成笔画之后，再生腹稿

车过南京


树梢有雪
站得那么高
依旧看不见太远

汤山也顶着白雪
附近的高速路
有点堵

车过南京
有好几个显示屏时刻提醒
谨慎驾驶

正午的尕海湖


雪山沉睡，白云投下棉花糖
三匹马低头吃草，剪影拉长梦的距离
淡蓝色的气息透明，虚空漫向远方

我突然闯入，像一个多余的情节
和隔世的慢镜头挤在一起
使湖面的寂静瞬间膨胀
雁鸭悠闲地游过来
似乎要，取走我卸下的满身风霜

我只是匆匆过客，也愿
与一株格桑花厮守片刻，让时光永久停顿
苍穹之上，神的睫毛轻轻颤动
大野之下，显现她没有皱纹的脸庞

人间忽然少了一个人

人间忽然少了一个人
像一部永动机
忽然丢了一颗螺丝
从他的存在
到他的不存在
再到另一个人顶替了
他原来的位置
这人间经历了多少磨损
一颗螺丝的消失
让所有零件
不得不重新调整各自的位置
我们的人间就是这样
彼此磨损着
那些被消耗了的天真与热情
化作风霜雪雨
落在熟悉又陌生的人间
催动着广袤而沉重的大地
新生——
在那永不停息的消磨之中

提     醒


当一只羊望着另一只羊
成为虎口之食
一株草目睹另一株草
被大风连根拔去
一条鱼眼见另一条鱼
落进了网里

任其自然管理报
根据目击者的叙述
一次又一次
在重要版面刊登
这血淋淋的教训
提醒广大草民
要提高自身的安全防范意识

春，未闻的花名

诗/迎头浪

刚刚立春，有些雪还顽强地活着
残冰从瓦脊上滑落
冒充春雷，着实把场院里的大公鸡吓一跳
我忽然发现，沿着墙角
开了许多不知名的小花
淡紫色的花瓣，和风调情
张开的花蕊，努力着想表达什么
又什么也说不出
我查了一下花谱，却怎么也查不到
没过几天，又长高些许
好像就等着专家来命名
远远望去，像给春天镶了一道边
这些小花静静地开着
无意和花盆里那些大家贵族争秀
就像我的邻家小妹
进进出出悄无声息
有一天，终于接到
某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年终总结

不想要的持续窜高
想要的疯狂跳水

这一年，场面话能脱口而出
所有的刺都向内生长
伟岸的身躯越来越接近大地
放得下日渐卑微的自尊

这一年，味觉退化，痛感麻木
忘记了追随站台奔跑
视力模糊，看得见的看不见的
皆可从毛毛虫蜕变成蝶

这一年，一样热烈地爱着春天
错过花期，可能只是水土不服

走向别处，我

不像牛，更像一个寄居蟹
住在别人指定的命运
除了影子一无所有。过去的经历还未发生
面孔和别人相互模仿，身体如蛇
无法自动调节体温。在后山坡
不停用秦砖汉瓦建筑自己的长城
思想随波逐流，情感亢奋过
好在已经冷却，也许太冷
但不敢横眉冷对得了忧郁症的花朵
梦想在一个干净的夜里，用钳子夹住春天
通过水中的街道，爬向生存的别处
那里新的矿脉正在形成
我的精神有望局部获得解放
现在只想钻进牛角尖，顶高上层建筑

心有寺庙

它很空
经常不知道在哪里

只有风吹得足够大
才会敞亮

有时开正门
有时开侧门
有时候没有门

就是这样的寺庙
寺庙里，住着一尊菩萨
唯一的菩萨

祂说，我是泥巴做的

番石榴


一棵番石榴树上
有我的青涩，也有他的苍老

荒草中突然出现一张邋遢、布满皱纹的脸
让我有些措不及防
我事先想过很多种撤退的路线，最后都在一声咳嗽中乱了阵脚
少年和老年的对持，持续了很多年

今年又是一个丰收的季节，番石榴掉了一地
我站在树下，却再也听不到
让我心慌、恐惧的那一声微弱的咳嗽声

我在树下站了很久
那些泛白的番石榴，没有一颗我想要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