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选十二首）
荆溪
三
一缕
云
一片
呢喃，以
遥远的歌
栖满
秘密的泉
诺雅——她光明的侍女
若即——
我君临的欢乐之国
理想之邦
——“我用无垠将我照明”①
八
弦。弹奏。
永远不会孤单。降临的
寂静
辽阔
何处去？呼吸的
引擎
有一次，词语
有一次，语词
有什么办法离开？语音、字符、音符、
科学符码……的龙骨，日复一日
彩色之轴
何处去？
一个傍晚
第七行
弥
散
一个傍晚
第九行
凝
结
弦。弹奏。
永远不会孤单。降临的
寂静
辽阔
十一
象征的事物，在
呼吸之中触摸
几笔
究竟
但一切事物的光与影
抵达的颜色的温度——秋水——长天——
植物的花海，音乐的源起，及石之禅，寂静
的苔迹
十二
我无人相，达摩一枝禅花
躲闪着
千言万语
十三
我无我，形与色，从容走出四季；
或魂灵的返响潆洄——视线——细密的
捶入
我
十四
一点一滴，湖河。
一花一叶，菩提。
白榆熟悉的鸟经，时日已是
深秋。
槭——的旋入。
此时我只是一个人，一个汉字，山
亦是水，水亦是山；山明水丽，真身
是在云端，震颤。
此时水莲花的绿叶丛中
无声的嘶吼，电闪雷鸣。
十五
她总是有幻觉
刹那之间
都看见
而在恰当的时刻涌出来
那可喜的小小的动力，文字的强烈主张松开
脑子里的怪癖。有时把所有的数字都加起来
——她无法忍受玫瑰红出现，也不肯烟灰缸
出现第七个烟头。
如果在烟灰缸边沿凹弯的路口遇到一个满脸
横肉的尼姑/僧人？她会立即弹转了身子，
飞起来，直接越过几栋楼
她不喜欢倾听。不喜欢说话。
她服从路边一些古老的慰藉。
她忽然张开唇，说道：
雅韵。清净界。金玉良言。报平安。悉知
法乳，取法乎上。雄视。皆大家妙绪，华滋
清润，意蕴斑斓苍劲，初衷的砥砺，我不在
任何地方。
十六
依然会显现：漏洞。
植物的那种梦魇般的活跃——令人喜悦的
奇迹式的熟悉：我为何要去干扰她呢？那里有片
又长又美的椰树林，海在又圆又大的月亮后面
升上来。我在一块岩石上写下
漏洞，一本绝对真实的书。
别担心，运气极好，超水平发挥——不是露出水面
的部分——好像确实发生过。这时真实的确更不等于
真相：难以置信，经验用完了。但还有
沙滩——同人一样值得描述。这是十分美妙的时刻，
圣贤天鹅就是那阵子，飞起来的。
十七
在隔着商店的空中花园，尽皆听见，一张
树叶骤然自风中飘至
我倒在洒水管上。我没有受伤
捕捉一只蝴蝶。两只。三只。四只。五只。
六只……观察她折断的腿。并且包扎好
嘭！嘭！嘭！这个乐趣，浇上热咖啡的
冰激凌，是否就超过了文学的愉悦
林林总总，我在梦里做的事情，总是很完美
合法又充备，连“上帝”都无法置喙，插不上
嘴。我顺势倒在花丛中，以树叶裹身，穿过
一粒粒数字的火星，写了一个藏在花径边的
巨大的野石里的版本，并写了两三个陈列在
绿色太阳里的日记本上的版本
十九
空中的怪物，在空翻
根植于光的出生
黄昏，一只白色鸟
嗓音真实，嗓音里有白色栏杆的
白色鸟；肖邦让她安静下来——
接下来是六岁，一个不完整的句子，有鞘
而后是32岁，一个完整的句子，有鞘
而后是33岁，古典音乐的大部分时光，有鞘
最后，凌晨一点钟循着茉莉花的黎明，下一个
篝火之晨——
我需要发现我，一个我，多个我，以及
唯一的那个我
我早已发现：那一刻，她
不知
我总在避免我，我总想要摧毁我
2009.4.6，2019.12.20，2020.1.31、3.12
二十
至乐。但更爱道僧
六尺上五，一个调门无法明言的获得。
需要怎样的当代艺术？四顾茫然的
“中国当代”。价值重建新语言，意象
即重返大中华，中国独特的民族视野
怀抱一脉古风，李白用光勾勒
水波——新的古风，明月高岗，沉浸
与心目修行的大情怀，只见
平行线开在记忆中的密切
马蒂斯。马蒂斯线
毕加索。毕加索梦。而中国山川素素
浑厚，自魏晋以降，尚意，人们草木
华滋，没有过时的西方灰
满足的无意识：赏心乐事，时空不明
场景不明，刹那五光十色蘼荼炽白绚烂
烦躁的寂静之独木舟湖面细小的神秘可能
真的来过一种新元素，不是次元人图像的
溅出
记忆是对时间的经典思索——白蛇横过
多一天——是更精湛
永不消逝的——光洁的额——亦永无终点
2017.4.8初稿，2020.4.16修改
廿四
你是善变的
那些句子隐匿着
直到词语出现新的含义
能被不同的时间阅读
能传授阅读艺术
使得阅读跟生活一样，跟你一样
是定性的
而非定量的
是骁腾的
而非坠落的
是山林中闪闪发光的一块石
而非天空的塘中一把淤黝的烂泥
注：
①引用意大利诗人翁加雷蒂的诗句，“诺雅”是其诗歌《致诺雅》中人。
②引用茨维塔耶娃的诗句。
（选自荆溪《爱（廿四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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